—— 读《总统朴正熙传》

  ⊙陈 祥

  因为朝鲜半岛的矿产资源集中在北方，所以日据时期形成了北方工业—南方农业的经济格局，这对于独立后的韩国非常不利。再加上韩国的基础设施和生产设施有一半毁于战火，在1953年签订停战协议时，韩国经济在战后已到了崩溃的地步，韩国的生产力只相当于20世纪30年代后期的水准，仰赖国际援助维持半死不活的状态。比起中国和前苏联乃至整个经互会体系对朝鲜不惜血本的援助，美国对韩国的援助实在是相形见绌。因此，在战后最初的10年，半岛南北经济规模的差距日益拉大。当时所有的西方学者无不对韩国充满了最悲观的评判。

  停战后，韩国首先致力于恢复战争中被破坏的公路铁路、电力、港口等基础设施，直到1957年才完成这些“紧急恢复计划”。1958年至1959年，韩国才稳定了因战争造成的物价飙升。1960年，韩国宣告完成了战后重建。1960年，韩国人均国民收入为76美元（也有说法是80美元），是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当时韩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中制造业的比重是14%，农林渔业等第一产业有37%。而同期菲律宾的人均国民收入170美元，在国力上追赶亚洲近邻菲律宾，成为当时的韩国梦。

  韩国现任总统朴槿惠回忆说，上世纪70年代的韩国，全民目标就是让人均国民收入达到1000美元。那个年代的奋斗史，充满了太多感人的故事，如不少家庭主妇卖掉自己的长发换取大米和蔬菜，头发被做成假发出口；政府组织了一批批优秀青年去德国打工，男性（包括很多大学毕业生）做矿工，女性做护士，辛苦赚钱寄回家。1988年的汉城夏季奥运会，标志着韩国的综合国力超过了朝鲜；到了2005年，韩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14649美元，一举跻身发达国家行列。韩国的经济奇迹速度之快，是世界仅有的，被誉为“汉江奇迹”，主导这一切变化的关键人物，是至今仍充满争议的前总统朴正熙。但无论争议如何，有一点无人否认，假如没有朴正熙，就不会如此迅速的韩国现代化。从1961年5月16日发动政变，到1979年10月26日被刺杀，朴正熙执掌韩国的18年，正是韩国现代化过程中最关键的时间段。

  这本朴正熙传记的作者，是《朝鲜日报》老记者赵甲济，他在韩国传媒界以立场保守而闻名。尽管韩国是中国的重要邻国，在当今世界的地位日渐提升，但除了经济方面的书籍略有一些。国内出版界很少有详细介绍1945年韩国独立以来的现代史，包括政治、军事、外交、社会等著述。所以，不妨说这本朴正熙传记的出版填补了一段空白。

  1960年4月19日，李承晚的第一共和被学生运动推翻，史称“4·19”革命。以尹潽善为总统，张勉为总理的第二共和成立，但第二共和依然是个弱势政府，外有南北对立，内有从不歇停的大学生反政府运动，第一共和和第二共和被称为“几乎是大学生和新闻界统治的时期”。同时由于社会发展水平落后导致政府治理低效、腐败，社会持续动乱。在朴正熙政变前夕，韩国的激进大学生们号召5月20日在板门店进行“南北学生和平统一誓师会师”。在这场危机前，爆发了朴正熙的政变。

  5月16日清晨，朴正熙和侄女婿金钟泌带领250名青年军官，共计3500人的军队控制了汉城。朴正熙随后成立“重建国家最高会议”，结束了第二共和。1963年10月，退伍出任民主共和党主席的朴正熙击败了最大对手尹潽善，赢得总统大选，结束了军政府时期，开启了第三共和国。值得一提的是，朝鲜战争催使羸弱的韩国军队壮大，战争的果实——美韩军事同盟则使得韩国军队成为西方科学、管理技术、文化价值观输入韩国的三大渠道之一，另两条是教育和行政管理。1962年，韩国6万名军官中有6000人有留美经历。随后，这批熟稔管理的年轻军官纷纷退役进入文官政府，担当起改革重任。非常时期上位的朴正熙，用非常手段对落后的公务员制度进行了彻底的改革，而这是文官政府无法做到的。政府层面的改革，造就了一个相对清廉、高效的政府机构，为韩国此后的经济发展奠定了根基。

  1972年10月，尼克松的亚洲政策有了变化，美军从亚洲大撤军。为应对局势的紧张，朴正熙发布了紧急戒严令解散国会，11月公布“维新宪法”，韩国进入第四共和国。与之前比，第四共和对政党政治采取了一些限制手段，铁腕镇压极端亲北方的势力和激进组织，政治和社会框架则没有大变化。这正是被反对者们所诟病的“独裁”时期。

  朴正熙痛感前两届政府的腐败和无能，遂将经济发展列为第一目标，政策都很务实。朴正熙早年受日本式军政训练，其统治具有很强的模仿日本明治维新的色彩，而这恰好在许多方面切合韩国的实情。朴政府1961年7月成立了权力很大的经济企划院，执行中央集权、政府主导型的经济开发，是国家经济发展的总监督机构。随后开始第一、第二个五年计划，发展工业，扩大出口，在世界经济分工体系中找到了韩国的定位。此外，朴正熙顶住民众的压力跟日本建交、出兵越南支援美军，这两项在民选政府中必定无法通过的措施，为韩国换来了可贵的外援。

  朴正熙成功的经济政策至今仍是许多学者研究的对象，它至少提供了统制经济并非一无是处的一个实例，具体得看国家的政治逻辑是什么，政府是否够专业，国家所处的发展环境等多种因素。当然，这是过渡时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