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据购买力平价折算的新兴市场国家GDP总量占全球的比例为50.41%，将首次超越发达国家。全球范围内，南北经济实力的对比正悄然逆转。但逆转势头也具有两面性。预期对比、增速对比、风险对比、贸易对比同时也在逆转。对于新兴市场而言，增速放缓、风险增多和困难加大意味着未来的挑战。全球经济出现大幅偏离基准预期的“失速”危机的可能性加大，南北政策博弈将更趋激烈，新兴市场增长模式向内生转换更为急迫。

  □程 实

  国际货币经济组织（IMF）10月8日公布了最新一期《全球经济展望（WEO）》，并同步更新了近200个经济体的宏观数据库，勾勒出全球经济的整体轮廓。由于10月已接近年末，因此本期WEO的预估数据更具有精准度和参考价值。纵览整个WEO涉及的过万组时间序列数据，一个标志性的数据变化即将发生：以IMF在本月的预估，今年，据购买力平价折算的新兴市场国家GDP总量占全球的比例为50.41%，将首次超越发达国家。这意味着，全球范围内，南北经济实力的对比正悄然逆转，新兴市场在连续多年的强势崛起之后终于迈过“规模超越”的门槛。

  不过，值得强调的是，逆转具有两面性。对于新兴市场而言，规模对比逆转是有利的一面，而WEO新鲜的、更广泛的数据也显示了不利的一面：预期对比逆转、增速对比逆转、风险对比逆转、贸易对比逆转。

  IMF将2013年和2014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较7月分别下调了0.3和0.2个百分点至2.9%和3.6%。对全球经济更趋悲观，主要归因于对新兴市场的信心下降，IMF并没有调降对发达国家整体的经济增长预期，但却将今明两年新兴市场经济增长预期分别下调了0.5和0.4个百分点。IMF对新兴市场领头羊的表现尤其看淡。最新WEO将俄罗斯、中国和印度2013年经济增长预期分别下调了1、0.2和1.8个百分点，并将金砖四国2014年增长预期分别下调了0.3、0.4、1.1和0.7个百分点。

  近十年来，新兴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笔者测算，自2003年至2012年间，新兴市场经济增速较发达国家的领先幅度达4.92个百分点。但据IMF最新的预估，2013年，新兴市场和发达国家经济增速分别为4.55%和1.17%，从绝对水平看，新兴市场经济增速放缓至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而从相对水平看，新兴市场经济增速较发达国家的领先幅度降至3.38个百分点，为2002年以来最低点。IMF预测，明年，新兴市场经济增速领先幅度将进一步降至3.04个百分点，2015年至2017年都将低于3个百分点。新兴市场较发达国家的领先脚步正在显著放慢。

  IMF最新数据表明，今年，发达国家经济增速较2012年放缓0.3个百分点，通胀预估也从2012年的1.97%降至1.37%；同期，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增速同比放缓0.37个百分点，通胀预估则却从6.06%升至6.18%。这一对比表明，新兴市场正面对着发达国家所没有的“滞胀”风险，这将给新兴市场政策调控带来更复杂的局面和更无奈的两难。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发达国家财政赤字率从2012年的5.91%降至4.5%，而新兴市场国家财政赤字率则从1.71%升至2.34%，这一对比表明，在发达国家财政巩固取得一定进展的情况下，新兴市场财政失衡风险却不减反增。

  10月WEO另一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数据转变体现在贸易领域，今年，新兴市场经常项目余额的GDP占比从2012年的1.4%降至0.83%，而发达国家则从2012年的-0.08%升至0.14%，结束了此前连续14年为负的状态。此外，发达国家今年出口增速从2012年的1.7%提升至2.35%，而新兴市场出口增速则从2012年的4.23%降至3.54%。在全球贸易整体增速下滑的大背景下，发达国家正从全球化中获得相对更大的增长收益。

  全球经济趋势具有两面性的南北逆转，传递出四层重要信息：

  其一，2012年以来出现的西进东退正从短期现象升级为中长期趋势。美国经济周期性领跑和新兴市场经济增速下滑相结合，形成了与全球经济多元化方向相反的西进东退态势。IMF最新数据表明，美国经济复苏不仅有力度，而且具有全球罕见的内生性；而新兴市场增速放缓并不是简单的疲惫调整，而是一系列体制、模式和结构风险长期积累后渐次释放的伴生现象。因此，美国经济强势复苏和新兴市场减速发展都有可持续性，西进东退态势并不会如市场预期般迅速扭转。

  其二，全球经济出现大幅偏离基准预期的“失速”危机的可能性悄然加大。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全球经济而言，南北逆转是一种不稳定的结构。毕竟，从次贷危机到欧债危机再到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美债危机，2008年以来风险始终集中在发达经济体，欧洲和日本依旧徘徊在半衰退边缘，只有美国经济复苏力度较强，但美国的财政风险和政治风险不容小视，全球经济复苏很难依赖发达国家，而新兴市场在风险释放过程中也无法像在危机中那样，为全球经济复苏提供稳定贡献。因此，全球经济在南北逆转过程中很容易遭遇两大引擎同时乏力的情况。

  其三，经济趋势南北分化可能将导致政策博弈更趋激烈。危机阶段，全球财政货币政策方向趋同，政策的外部性影响是互补的，但在南北逆转的背景下，全球经济周期呈现出较为明显的结构性差异，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的政策目标和政策取向不再自发趋同。财政政策方面，发达国家的财政巩固压力大幅高于新兴市场；货币政策方面，个体差异性更加突出，美国正在启动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欧日则依旧需要坚持量化宽松，部分新兴市场经济体在汇率异动压力下选择紧缩货币，另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则无需快速收紧银根。政策个体差异性的扩大，将导致全球政策的相互作用更加复杂，政策目标的达成则相对更加困难。

  其四，新兴市场增长模式向内生转换更为急迫。一方面，全球经济增长的下行风险有所加大，另一方面，全球化带给新兴市场的相对收益正在缩小，两相作用，新兴市场经济增长更难指望外部需求，只有加快模式转型和结构调整，新兴市场才能依靠内生增长走出困境。

  总之，南北逆转具有两面性。对于新兴市场而言，规模赶超代表着过去的成就，而增速放缓、风险增多和困难加大则意味着未来的挑战。唯有辩证认识南北逆转的两面性，才能更好地适应全球经济结构的新变化。

  （作者系北京经济学者，著有《盗梦空间与亚当·斯密：电影与经济的思想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