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监管体系如何不断进步,并更加适应现代金融的发展,仍然是一个待解的课题。未来如何更好地区隔商业银行的表内外业务,并推进利率的市场化进程、针对银行机构的“泛金融化”提出更加新型的监管模式和框架,需要政策决策者进行认真的考量。
⊙刘利刚
2009年-2010年的信贷井喷之后,金融指标与实体经济指标之间的“剪刀差”开始明显扩大。具体来看,M2增速在2008年-2012年分别同比增长了17.8%、27.7%、19.7%、13.6%和13.8%,但同期的经济增速分别为9.6%、9.2%、10.4%、9.3%和7.8%。总体来看,M2和GDP增速之差在2000年-2007年大约为5.6个百分点,而在过去5年则扩大到9.3个百分点,这在很大程度上表明金融指标的边际效应在降低。
从信贷指标来看,伴随着经济增长的一步步减速,社会融资总量却一直在高位徘徊。今年前三个季度社会融资总量已经达到了14万亿元,目前来看,再创历史峰值的可能性很高。
这样的一些指标表明,金融系统的脱媒化变得更加明显。由此引申出的另一个问题是,中国是否开始出现了严重的“金融空转”?
回答这个问题并不容易。首先,我们可以从社会融资总量本身来进行分析。数据显示,在2008年之前,贷款占社会融资总量的比例大约在80%以上,但到了近年,则逐步下降至60%左右;其他一些融资方式,尤其以银票贴现、委托贷款为代表的表外融资方式上升较为迅速。融资方式的多元化可能并不能完全表明“金融空转”,因为伴随着金融产业的发展和产品的多元化,越来越多的商业银行开始选择能够巧妙绕开监管指标的方式,来扩大自身的资产规模。
但从具体操作上来看,“金融空转”的影子却已经在金融活动中显现。以银票贴现为例,现实操作中,企业交纳一笔保证金存款,从银行开出一张两倍于保证金存款的银行承兑汇票,并将这张汇票拿到另一家银行来进行贴现操作,从而取得现金(其规模为票面额减去利息支出,大约为保证金存款的两倍),将这笔钱再次作为保证金存款放入另一家银行,如此重复操作,并可以达到放大杠杆的目的。
企业可以将获得的现金放入银行作为理财产品,由此获得相应的利差,也可以将银票交给上家作为货款支付,而其上家则可以将这张银票再次交给自己的上家,在这样的过程中,就出现了一定的“空转”。回到社会融资总量中,银行开出的大量银票最终都要被贴现,并成为类贷款,这也是银票贴现在社会融资总量的占比中明显上升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一个过程,也在很多其他的金融操作中更多地体现,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一种“监管套利”。比如说银行承兑汇票贴现背后承担的是同业风险,而非客户风险,这也导致了在产品定价上的巨大差别。
如果“金融空转”持续,那么会对实体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呢?首先,如果金融套利很容易赚钱,那么很多企业将更愿意从事金融套利,而非本身的主业。另一方面,金融套利背后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持,但需要不断地扩大规模来支撑,这会将泡沫吹得越来越大。而更加重要的是,企业从银行借入越来越多的资金,也必将需要支付更多的利息,而如果其主业不能产生效益,就必须通过更多的银行信贷来解决问题,而这也导致了社会融资总量越来越高。
面对这样的一种局面,持续不断的货币供给是保证系统能够运转的前提,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饮鸩止渴”。从根本上来说,企业和银行都需要严格“去杠杆”,从今年6月开始“钱荒”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治理“金融空转”的尝试。目前来看,整体的市场资金成本也仍然保持在较高的水平上,但这能否迫使企业和银行真正“去杠杆”,则仍然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面对高企的资金成本以及对未来流动性状况的不确定性上升,银行开始抛售国债,并开始收紧长期限房地产抵押贷款的规模,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一种主动“去杠杆”,但未来这一过程是否将蔓延至其他领域,则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监管层的决心。
从根本上来说,解决“金融空转”需要从金融监管和提高企业盈利能力两方面着手,中国的监管体系如何不断进步,并更加适应现代金融的发展,仍然是一个待解的课题。未来如何更好地区隔商业银行的表内外业务,并推进利率的市场化进程、针对银行机构的“泛金融化”提出更加新型的监管模式和框架,需要政策决策者进行认真的考量。
与此同时,让企业回归主业,提高其主业的竞争力和盈利能力,则是从根本上对“金融空转”的釜底抽薪。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银行与企业之间共同创造的“金融空转”,也是一种无奈,这反映了企业对于未来经济前景不明朗导致的信贷需求下降,银行为了扩张资产规模,更多地支持企业进行套利交易。因此,只有让企业获得真正成长的动力,才能保证银行资产负债表的健康发展。(作者系澳新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