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上的证券人

  “粉”出个未来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鸟儿，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歌声。

  从“它媒体”时代一脚踏进“自媒体”时代，飞翔的工具越来越容易获得，不受组织约束、在规则框架内独立表达的情绪越来越足。在这种力量的驱动下，证券人玩起自媒体，可谓是如鱼得水。

  小小一个微博、微信账号，拥有比传统媒体更宽广覆盖的“粉丝群”。一夜之间，各路自媒体“大侠”对证券分析江湖的态度变得十分明确——群起而攻之。

  经过粉丝们各种评论与转发，他们的言论形成了一个有情绪的互动圈子，威力强劲。

  然而，行业的烦恼随之而来——下一个被互联网拽进黄昏的，会是证券业吗？

  至少现在无需害怕。

  想从“自调研”、“自分析”、“自发布”进入到“自品牌”、“自广告”、“自收费”，自媒体上的证券人还得在草莽中摸索一阵子。

  至于这“一阵子”之后的未来是怎样一番情景，还无法想象。

  ⊙记者 刘伟 屈红燕 ○编辑 梁伟

  自媒体上的证券人，有了作家们“一句顶一万句”的本事。

  2013年12月18日，贺岁大片《私人定制》首映，大批基金经理和证券分析师受邀观影。

  第二天一早，华谊兄弟跌停。第三天，再跌5.78%。

  不止一个投资经理坦陈，这里面其实不存在什么阴谋、猫腻，华谊要怪，只能怪腾讯了。

  就在观影后很短的时间内，圈内多位投资经理在微信圈吐槽：太失望了。负面情绪被迅速传播，直接导致翌日的集体抛售、股价跌停。

  遥想十八世纪，股票市场刚刚发端，人们骑马传递信息。一个信息的传播扩散可能需要几天，于是拥有信息的优势方可以藉此获利。

  正是这样的信息不对称，催生各种庄家，也才会有罗斯柴尔德家族依靠马上得来的情报，在滑铁卢战争中先卖出后买入，以极低价格掌握绝大部分英国公债的传奇。

  身处今时今日的移动互联时代，仅需要几秒钟，一条消息就可天下皆知，机构的信息优势大大下降，专业判断能力和前瞻性布局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当自媒体浪潮来临，拥抱也罢，不拥抱也罢，都是从业者自己的一个选择。但自媒体的出现，无疑将为证券分析这个江湖绘出多样的可能之路。

  歌德说过：“不做下一个谁，做第一个我。”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将全世界受教育公民的自由时间看成一个集合体，一种认知盈余，那么这种盈余有多大？

  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自由时间始终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来消费它们，我们可以通过积累将平庸变成优秀，而真正的鸿沟在于什么都不做和做点什么。”

  —— 克莱·舍基

  证券分析江湖突变

  自媒体勃兴带来认知盈余

  江湖，语出《庄子·大宗师篇》，引申意为一定的社会历史环境。如果说证券分析也有一个江湖，那么过去两年间发生的变化，让身处其中的人们惊叹不已。

  正应了备受马化腾推崇的美国互联网作家克莱·舍基关于认知盈余的理论：大量跨界专业人士在一定媒介技术的支持下，利用闲暇时间生产出数量巨大的专业或非专业性内容。

  这些内容，正不断涌向证券分析江湖的每一个缝隙。

  “互联网能很好激发认知盈余，比如雪球财经，就是激发证券分析认知盈余的一个案例。”

  广发基金投资总监朱平甚至作出这样一种预测：理论上讲，互联网大量跨界用户进行的自媒体创作，可能会将证券分析引向免费。

  “业余搞的研究不比专业分析师差，如果自己认识清楚，可以直接拿钱来投资了，那你做分析师的该怎么办。”朱平提出疑问。

  在微博上，一个名为“伙伴资本看公司”的个人用户，其简介为“专职的个人投资者”。过去一年，这个真名为陈凌的个人投资者，花费十万元，自己调研280家上市公司，并将调研纪要发布在个人微博上。

  如今陈凌在雪球的粉丝量达到9000多人，他生产的自媒体内容随时随地被阅读、分享。

  这不是个例。自产内容从专业性，前瞻性，深度上都不输证券公司分析师的，还大有人在。

  2013年的大牛股网宿科技，全年涨幅407.45%。微博用户“独立财经分析师”在其2013年年中《网宿科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报告中，就给出了业绩预期等专业判断。事后来看，这些分析甚至领先于TMT（科技、媒体和通信）专业分析师，其雪球粉丝也应声涨到1.5万人。

  如果说以上的自媒体还处于“草根”阶段，那么由一部分跨界专业人士加入自媒体大军，从而聚集形成的部落，对证券分析江湖的影响更为强烈。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钛媒体、36氪、虎嗅这样的专业自媒体平台。虎嗅网在2012年5月创立时的愿景就是：创造让用户更有效率地获取商业资讯并进行交流的方式。

  目前，钛媒体在微博的粉丝为105万，36氪粉丝53万，虎嗅18万。

  在朱平看来，“这些专业做技术研究的人，一旦对投资有了深入了解，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做（证券分析）。”

  卖方体验

  证券分析师的自媒体画像

  无论对自媒体认可与否，在大量业余用户、跨界专业用户涌入证券分析江湖之时，一个自媒体生态就此形成并不断演化。

  一部分专业证券行业分析师也急于拥抱互联网，形成更为独特的自媒体力量。

  “传统的‘邮件+研究报告’模式，在研究产能过剩的状况下，一位卖方分析师的研究成果能被看到的概率并不是很大。”

  招商证券首席金融分析师罗毅，对自媒体使用深有体会——“现在，通过微信、微博推送，相应的买方投资总监或者基金经理看到的概率会大一些。”

  “我微信、微博都用，博客也用，已经形成了一个阶梯性的自媒体生态。”罗毅自媒体的重视，从2010年就开始了。

  罗毅对上证报记者说，“从时效性上看，我在微博上对一些大家关注的事件进行点评后，用户马上能看到。而我的微博40万粉丝中，有不少是投资总监和基金经理。”

  自媒体已经成为罗毅加强自己影响力的重要渠道。

  “从传播形式上看，通过微信、微博看到的，一般是摘要性质的报告，而要进一步了解，则需要通过博客大篇幅叙述。”

  罗毅说，自己在有意识地搭建一个公众平台，将研究成果在平台上进行推送。

  “一个分析师最重要的价值其实是在整个资本市场的影响力。我粉丝量有40万，这在证券行业分析师里是第一位的，博客每天也有上万的点击。”

  更有趣的是，一个经典的分析师自媒体，会形成一种信息传播反馈路径。即，在市场出现重大变动时，他们第一时间进行点评，通过自媒体推送，用户阅读后会受到其观点影响，从而引导货币向着某一方向配置，最终提高资本市场效率。

  罗毅的微信圈粉丝更加专业，“微信偏个性，大家以群落的方式聚集，我会把相关的投资总监、基金经理都拉进来。我的微信公众平台有一万多粉丝，大都是专业投资人士。”

  至于如何培养粉丝，罗毅颇有心得。

  “关键是正确率。比如2013年‘经济崩溃论’出来，我对这一类观点进行了专业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说对了，粉丝量随之大涨。”

  现在，罗毅每天都会发两三条自媒体信息，其他大多数时间都用于调研、路演这样的常规工作，自媒体生活对他来说还只是一个业余爱好。

  不过，作为主管几个行业分析的罗毅已经将自媒体体系当成了筛选人才的一个平台。

  “现在招聘人才通过微博发一下，会有不错的反馈，也能收到不错的内容。”罗毅在自己的微博置顶信息写道：未来我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给些建议，搞些活动，发挥些正能量。或许眼前困难重重，但保持学习努力的心，会有回报，有部美国电影叫《当幸福来敲门》，互勉。如资本市场有机会，我也会努力让有志向的年轻人能发光发热。天高任鸟飞！

  买方实践 投资总监的自媒体投研

  很长一段时间里，阅读邮件是广发基金副总经理朱平每天晨起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从凌晨开始，各大研究所的研究报告就如雪片般飞往他的邮箱。

  保持了十多年的习惯，在2013年下半年悄然生变：阅读邮件让位于微信圈交流和一些自媒体资讯终端。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证券投资界的微信江湖山头林立，证券分析师纷纷建立各种微信圈子，这种小圈子相当程度上替代了研究报告和路演，成为信息传递最快、互动最频繁的渠道。

  自媒体传播的情绪甚至直接决定着资金的进出。《私人定制》首映导致华谊股价大幅波动，就是一个生动的案例。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特别是微信的兴起，沟通从PC时代过渡到移动互联网的M（Multimedia，多媒体）时代，买方的投研生态也悄然引入自媒体的力量——信息垄断被打破、信息优势在下降，股价反应更剧烈，基金与券商分析师对接去销售化……认知盈余正让业余人士日益挑战券商专业研究的地位。

  “微信群本身并不是全部作用的来源，但它简化了流程，提高了反应速度，资讯的时间优势变小。”在朱平眼里，移动互联时代就是个打破信息垄断，消除信息不对称的时代。

  和看邮件一样，接待证券分析师路演也曾是朱平了解研究动向的方式之一，但由于移动互联兴起，这一传统信息传递方式也有所改变。

  不仅随时随地将基金经理与分析师紧密连接，而且双方互动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获得响应——微信，成了即时路演的直接场地。

  在广发基金主管投研十年之久的朱平感触颇深：“我们过去一般是通过基金公司研究员，再对接到券商研究所的销售人员，再找到券商分析师。现在，移动互联的兴起让基金经理可以直接对接券商一线研究员。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大大拓展。”

  第一波冲击明显显现。传统上，券商研究所会养一支不小的销售队伍，这些销售人员一般是来自各大名校的美女帅哥，他们尽管不是分析师，但却负责路演和解读分析师撰写的报告。

  而眼下，基金经理与券商分析师直接对接，这些销售人员的价值首当其冲遭遇冲击。

  也许正如小米对渠道价值的冲击，券商研究的销售环节价值下降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风暴可能将向券商研究的核心环节刮去。

  朱平认为，或许有一天，券商研究将走向免费。

  在互联网时代，认知盈余被极大激发，原来的非专业人士开始跨界免费做专业人士做的事情，且专业水平很高，那么专业人士原来收费的模式可能面临重大冲击，或被迫改变赢利模式，或跟随走向免费模式。

  “设想一下，基金公司或许可以直接将佣金支付给明星分析师，或者明星分析师挂靠于券商研究所，对其带来的佣金收入进行提成。”

  朱平强调，研究免费并不是意味着证券研究本身的价值下降，而是仅指组织形式的重整，和收费模式的改变。

  投资经理通过微信圈子获取信息已经成现实。

  第一创业证券创金资产投资研究部总监刘树祥告诉上证报记者，微信圈子已经成为证券分析信息的主要来源之一，微信的可主动关注的特征让投资经理屏蔽掉垃圾信息干扰，仅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在信息泛滥的大背景下，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以说，互联网有效解决了信息对称问题，真正做到对价值创造者论功行赏。

  那些创造价值的证券分析师因为“粉丝经济”，或粘着客户在其他可收费领域的变现，得到更多激励。而那些不创造价值的中间环节，则将面临无情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