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念之间：戴立宁的感慨与谏言》

  ⊙天 龙

  戴立宁是中国证监会顾问、台湾地区证监会原主席，《一念之间：戴立宁的感慨与谏言》收录了戴先生在价值与观念、政治与政府、法律与制度、金融与财政方面的文章。这些文章凉中带火、温里含燥，正所谓“心似火，手如冰”。在“给读者的话”里，他态度鲜明，“路见不平，你我都知道，不是谁都能一脚踏平的。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说服每一个经过的人，有志一同，每到那儿，都踩上一脚，总有一天、总会有人，把不平踩平。”他呼吁读者，不平之事，所在多有，凡我同志，每到那儿，都不忘狠狠地踩它一脚，成功不必在我，在谁其实都一样，只要有人有一天把它踩平，从此天下太平。这反映是戴先生写作这本书的初衷：以笔和嘴为武器，尽其所能，“把不平踩平”。

  本着这个初衷，戴立宁将“价值与观念”列为全书第一部分，显然用意在于，人生的价值观决定了人的思想言行高低，政府的所作所为决定了它的存在价值高低。刊于2005年7月19日《民生报》的“诚信是一切改革的基础”，表达了戴立宁对台湾当局深深的失望，因为硬拗瞎掰，能骗就骗，不知何时，已成台湾“主政者”行事作为的核心价值、标准作业。而同时，“当政主事者”不务正业、常常聚会在一起高谈阔论，说的都是些不负责任的话。陈水扁邀请民进党籍的“立委”们茶叙时就自许：“这是执政的第二个任期，要非常负责、严肃面对社会公平、正义议题，要推动结构性改革……”可话音未落，陈却立马语风一转，就回到了“加税”的主题：“1990年台湾人民租税负担率为20.6%，1992年、1993年和1994年三年都超过15%，现今只不过恢复当年水平……”事实上，台湾的经济，经过了连续5年的失血空转，早就不复当初。政府假“税改”之名，行“加税”之实，戴立宁认为这种挂羊头卖狗肉、不讲诚信的做法，不仅令人齿冷，而且打从心底感觉到“恐怖”。

  2006年8月，台湾推行“金融改革”，兆丰银行正式挂牌，将两家历史悠久的公营银行中国国际商业银行和交通银行合并。之后台北银行和富邦银行合并，存续银行是台北银行；世华银行和国泰银行合并，存续银行是世华银行。但实际上是化公为私、以小吃大。台湾高铁，饱受争议，是非对错，一言难尽。2007年元旦，陈水扁匆忙升完旗，发表文告，不顾疲累，赶到板桥，为高铁业者撑腰，行程中不停地竖起大拇指，活脱像位高铁广告代言人。对此，戴立宁愤怒指出，政府服务所追求的，应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和福祉；不幸的是这项政治学上最重要的假设，也因“人”而异，逐渐消磨变质。他痛惜，政府不再为大众谋福祉，而往往只为某一特定团体而服务，已成为少数利益集团的俘虏。

  台湾地区的证券和股市，一度存在管理者借用各色各样理由操纵价格的现象。“国安基金”就是最典型的案例。类似情况，沪深证券市场早期也曾出现。对此，戴立宁提出，要通过“三把原则和五指理论”来规范管理。“三把原则”即把市场还给市场，把信息臻于透明，把管理诉诸效率。“五指理论”，即把证券市场管理比喻成五根手指；投资人就是大拇指，证券商是食指，证券市场信息的提供者，主要是各色各样、多彩多姿的媒体，也包括律师、会计师等，是中指，上市公司和它的主要股东是无名指，职司证券市场监理工作的官员是小拇指。戴立宁进一步阐释，“五指理论”只是想导引出另一类思维：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不再是相互对立、零和的关系；而是相互协力、有效分工，把管理的事项做好，把管理目标达成。同样的理论也可以用之于政府不同监理机构间的分工协力。比如说，金融监理英国式的单一或美国式的分立，孰优孰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同职掌的监理机关间能否建立良好的沟通和协力关系。哪怕英国式的单一主管机关，其实还是有大机关、小单位间的沟通和联系问题。

  40多年前，海峡两岸，一边“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另一边在迅猛发展经济；20年前，一边在全速发展经济，对岸却掀起了另一种文化革命。20多年前一些台湾曾发生过的事，在今天大陆又成了必须面对的问题。时空转移，成功的条件未必能复制。失败让人沮丧，失败的教训却是最值得警惕。失败为成功之母，整体社会要进步、个人事业要成功，就得重新认识“错”所带来的正面、积极意义。政府必得有社会良心，金融虽然市场化，但不能人为地丢掉社会良心，或许这是戴立宁写作此书的初衷和良苦用心。

  证券市场是经济的橱窗。中国大陆近几年经济的高速、高度成长，举世同欣；但是，为什么代表经济发展的橱窗、沪深两地1615家上市公司中，成立20年以上的有692家，占全数的42.8%；上市超过10年以上的有836家，占全数的51.8%；而成立未满5年的只有92家，只占5.7%；这两年才上市的有142家，占8.8%。为什么我们的经济橱窗所展现的净是些陈年旧货？证券和股市的起伏沉浮，一方面和经济大势有关，另一方面也应该承认，与层出不穷的“价格操纵”和“内线交易”等欺诈行为有关。

  一个国家（地区）总是由N个人组成，政府所管辖的各种事项，无论政治、经济、文化，都需要一个个人去完成。人是解决社会矛盾，使社会走向和谐的最根本的力量。但海德格尔说过，人类在现代社会面临的根本问题，仍然是人格的异化。这异化表现为人的主体性的丧失，即人在大众化、划一化、物化、机器化方面的沉沦。现在戴立宁说，假如不能够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不能知错，也就不会认错；将错就错，也就永无改正改进的机会。天下之所以大乱，主要就是这一些空有小聪明、欠缺大智慧的人所造成的。

  我们正在全力推进市场化的深度改革，此时此刻，读读戴立宁这位卓立台湾地区金融、法律潮头几十年的风云人物的一番谏言，应能品出另一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