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文

  又到了全世界足球迷四年一度的狂欢节，而本届世界杯赛的东道国是当之无愧的足球王国巴西，竞猜这个桑巴国度能否第六次夺冠便成了这个闷热季节最激动人心的游戏。

  无论足球上帝是不是巴西人，在足球运动上巴西是受到上帝福佑的国度则毫无争议。巴西是迄今为止唯一从未缺席任何一届世界杯赛的国家，在1970年世界杯赛夺冠后永久保留了雷米特杯，其五次夺冠的傲人业绩无人能及。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巴西足球水平在如此长的时间内始终处于巅峰状态？为了揭开这个谜底，英国著名足球评论员、作家大卫·戈德布拉特经过查阅文献、访谈、调查，从政治、历史、经济和文化的多维视角，全面梳理了足球与巴西的关系。但他在这本《足球王国：巴西足球史》中并未以大量篇幅叙述巴西涌现了多少足球明星，也没有对巴西球技作专业介绍，而是回溯历史，考察足球与这个国家发展的内在机理，足球与这个国家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

  把足球玩到了极致的巴西人，把足球运动当成政治信仰和价值理念，以至于国旗上都有足球图案。足球就是巴西的国家名片，象征着光荣与梦想，所有的文化精神都写深藏于足球之内。在巴西流传这样一句话：如果参加总统、州长、市长竞选，不懂足球、不爱足球、不支持足球，肯定没戏。

  历史上，巴西曾是印度安人的居住地。十八世纪前，葡萄牙殖民者的到来，令这片充满野性的大地喧哗起来。无数的欧洲人、非洲人、亚洲人移民至此。他们要么为了躲避政治的迫害，要么为了寻找财富，追求刺激。逐渐地，巴西成了多种肤色、多种民族、多种风俗、多种信仰并存的地方。1822年，巴西从葡萄牙的掌控中独立出来，组建成了联邦国家。而巴西的文化血脉里，仍与葡萄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巴西拥有850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蕴藏着丰富的自然资源。流经境内的亚马逊河，其水域面积达到390万平方公里，接近国土面积的一半。无论从自然资源还是从文化资源方面看，巴西无不具备大国崛起的前提条件。尤其是在巴西前总统卢拉执政的十年中，巴西成为世界第七大经济体，位列俄罗斯之前。

  然而这样一个重要的南美洲大国，除了足球，其他领域却悄无声息，本书作者对此深感遗憾：“我们并不需要通过诺贝尔奖和评审人的观点来判定巴西的科学和艺术水平，但值得注意的是，巴西人尚未获得任何一项诺贝尔奖，在社会科学和人文领域，巴西大批高校和资金充裕、涵盖面甚广的科研基金基本都是在自娱自乐。”

  不仅如此。巴西还面临贫富分化悬殊、失业人数持续增长、黄赌毒猖獗、工人薪水徘徊不前等等一系列棘手的社会问题。尤其经历了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之后，以工业制造和能源出口为龙头的经济产业停滞不前，致使社会动荡不安，城市街头经常发生暴力流血冲突。难怪就在本次世界杯开幕前夕，很多底层民众都在抗议，要求立刻停止举办世界杯，并责令国际足联滚出巴西。之所以热爱足球的巴西人会喊出反对世界杯的声音，是因为巴西政府要拿出百亿美元建设场馆设施，而民众的生活福利却没有得到改善。

  任何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群体，对某种事物表现出令人不解的狂热，这必然有深层次的社会原因。巴西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场内场外，即使是在里约的贫民窟或者荒滩上，都可以看到踢足球的青少年。足球最早源于英国，但是传入到巴西之后，蓬勃发展的速度令世界震惊。起初，足球仅仅在巴西上流社会流行，然而，伴随着足球俱乐部和足球运动产业的迅猛推荐，各个球队需要来自不同阶层的足球天才。

  在巴西足球俱乐部里，优秀的球员可以获得高额的薪水，这吸引着来自社会底层的青少年。很多巴西青少年，本着摆脱贫困、改善物质生活的原始冲动，纷纷走进足球学校接受培训。立志成为伟大的球员，是多数巴西年轻人的梦想。球王贝利出身贫寒，就是靠着卓越的球技，跃上了巴西足球之巅。他刻苦练习足球的故事，激励着所有年轻人。在巴西人的眼里，贝利不仅仅是球王，还是当之无愧的国家代言人。

  不难看出，巴西年轻人热衷足球，有改变人生境遇的主观因素。巴西作为一个发展中大国，贪污腐败现象严重，社会人情网络复杂，贫民窟里的年轻人都特别清楚：若没有社会背景，想融入巴西主流社会何其之难，而踢好足球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足球场其实就是个热闹的“名利场”，只要你有足够的领悟力、超群的球技，就有可能成为万众举目的明星，坐拥巨额财富。所以，在巴西，足球不仅是体育运动，更是个充满利益诱惑的场域。所谓的巴西足球文化，在本书作者看来，其实背后就是疯狂的财富角逐。

  尽管巴西足球文化建立在经济利益基础之上，但巴西人却坚定地认为足球运动还是一种个体存在方式，足球有血肉、有灵魂、有精气神。“足球运动中有艺术、尊贵、天赋、坏运气、上帝和魔鬼、自由和命运、气质、赞美和眼泪，但首要的是，尽管巴西很多方面都不行，但球踢得好。当足球冠军、桑巴冠军比当战争冠军、军火商冠军强得多。”

  笔者认为，足球之所以让巴西人神魂颠倒，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足球比赛有不可预知性，踢得最差的球队有可能赢，而优秀的球队也许会一败涂地。足球运动的最大魅力也正在于谁都不知道最后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巴西人对足球运动的热衷，原因是多方面的，利益当然永远是第一的。但归根结底，足球运动是强身健体的生活方式，而运动过程中队员之间协调配合、顽强拼搏的精神尤其值得称赞。如果足球运动被过度商业化，那么足球运动就会变质，其足球精神、体育品格也面临考验。巴西一代代足球巨星在球场上的发明创造不胜枚举，但1986年后，巴西的“艺术足球”让位与更注重胜负的“结果足球”。在商业化无孔不入的今天，能否尽最大可能保持独立精神，或许是全球足球迷对巴西的最大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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