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数据看趋势，全球经济不同于主流预期的“新常态”包含了经济弱复苏、多元化与全球化退潮、多重分化四大趋势内涵。在危机演化多年之后，各国政策的剩余空间有了巨大差异，全球政策层面由于分化产生的内生冲突在悄然加大。尤其让我们神经绷紧的是，全球化退潮之势对新兴市场的冲击会更大。对于中国经济而言，坚持深化改革、加快结构转型、培育内生动力、防控系统性风险、维护政治社会稳定，才有望在全球经济新常态中获得稳健发展。

  □程实

  新常态之所以可称为“新”，是因为它既有别于原有趋势，又有别于外界预期；新常态之所以可称为“常”，是因为新变化既不是昙花一现，也不会迎合预期，真正需要改变和适应的，是预期本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刚刚按期公布了半年一度的《全球经济展望》，更新了整个基础数据库。虽然IMF很没底气地用了《Legacies，Clouds，Uncertainties》这样一个愁云密布、不确定性丛生的主报告标题，表现出其对全球经济走向屡屡背离预期的无奈，但笔者以为，透过数据看趋势，全球经济的“新常态”反而进一步得以确定，这个不同于主流预期的“新常态”包含四大趋势内涵。

  第一个趋势内涵，是全球经济的弱复苏。2009年，因发达国家经济收缩3.41%，全球经济跌入了增长率仅为0.013%的停滞状态，但复苏很快就接踵而至，2010年全球经济增长率甚至达到了5.43%。这种超跌后的强劲反弹，一开始就给复苏定下了过高的基调，以致市场和国际机构对复苏可持续性和力度给予了过高期望。实际上，自复苏第二年开始，全球经济增速便不断下滑，并长期弱于预期。本月，IMF对今年全球经济增长的预估值仅为3.31%，既低于1980年至2013年3.51%的历史平均增速，也大幅弱于2010年至2013年4.05%的前期复苏平均力度。更重要的是，IMF这次对今、明两年全球经济增长的预估值分别较7月预期下调了0.1和0.2个百分点，这是过去11次（每年例行4次）预期调整中第10次下调预期。这充分表明，市场对全球经济复苏力度存在明显的长期高估倾向。在本月的最新报告中，IMF既承认了自身过于乐观的事实，也初步探讨了弱复苏成为新常态的原因，强调了潜在经济增长中枢下降的客观趋势，并将其归因为发达国家的危机后遗症、新兴市场国家的增长模式老化、以及全球范围内结构改革的缺失。笔者以为，IMF只是道出了经济发展减速的表象原因，从深层次看，全球经济复苏长期弱于趋势水平和预期水平，主要该归因于新常态的另三大内涵趋势。

  第二个趋势内涵，是多元化退潮。“发达国家向下、新兴市场向上”的多元化一度是本轮危机爆发后最被寄予期望的愿景。实际上，全球经济多元化发展也的确构成了复苏初期的主流强音。从2008年到2013年，发达国家平均经济增速仅0.67%，大幅低于1980年至2007年2.86%的平均增速，新兴市场平均经济增速则高达5.4%，显著高于1980年至2007年4.46%的平均增速。但自2012年起，危机对新兴市场的冲击滞后显现，多元化渐渐退潮。2012年和2013年，新兴市场增速领先发达国家的剪刀差分别为3.85和3.35个百分点，2002年以来首次低于4个百分点。到了今年，被市场视作“短期逆流”的多元化退潮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进一步深化。据IMF的最新预估，今年新兴市场经济增速或将降至4.43%，近13年来首次弱于危机前的趋势水平，而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率却有望从去年的1.39%回升至1.83%，进一步接近趋势水平。此消彼长之下，今年新兴市场和发达国家经济增速剪刀差降至2.6个百分点，创2001年以来新低。金砖四国中，今年俄罗斯和巴西经济增速仅为0.2%和0.3%，接近停滞，中国和印度保持了7.4%和5.6%的较快增长。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月的最新报告中，IMF较7月下调了新兴市场经济增速预期，却保持了发达国家增速预期，这也是市场逐渐在认识和接受多元化退潮渐成新常态的一个注脚。

  第三个趋势内涵，是全球化的退潮。全球化是全球经济潜在增速不断提升、全球长期通胀中枢渐次下降的根源性动力，但在全球经济弱复苏、多元化退潮和地缘政治动荡的大背景下，要素的跨界流动和贸易的全球开拓速度逐渐放缓了，以邻为壑的博弈氛围则在不断加重。显然是基于这样的判断，IMF这次将今、明两年的全球贸易增速的预测分别较7月下调了0.1和0.3个百分点。今年全球贸易增速预估值为3.85%，大大低于1980年至2013年间5.48%的趋势水平。更让我们神经绷紧的是，相对而言，全球化退潮之势对新兴市场的冲击会更大。今年，发达国家出口增速预估值为3.59%，虽然低于历史平均增速，却高于2.23%的危机期间的平均增速，而新兴市场出口增速预估值为3.92%，既低于5.84%的历史平均增速，也低于4.42%的危机期间平均增速。

  第四个趋势内涵，是多重分化。分化是危机后非常流行的一个趋势关键词，遗憾的是，市场对分化的认识大多仍停留在“东西”或“南北”的集团层面。实际上，眼下的分化势头已细化、深化和固化，演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和超预期的多重分化。一重分化体现为集团内部的分化，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新兴市场，都不再是一个内部趋势统一的集合体，美国经济始终强劲，欧洲和日本经济却已涌动通缩的暗流，中国、印度经济依旧稳健，俄罗斯和巴西经济却已行至衰退边缘。再一重分化体现为经济和金融的分化，IMF在本月报告里强调了市场的“反常”和对风险的忽视，国际清算银行（BIS）之前也警示了金融市场与实体经济的脱节，这种分化正在给新危机酝酿动能。另一重分化是风险的结构分化，正如IMF在最新报告里强调的那样，这样结构分化虽然尚未造成引人关注的经济伤害，但地缘政治风险的重要性还在持续提升，全球经济的风险结构正在从经济一侧转向政治一侧。还有一重分化是政策的全面分化，在危机演化多年之后，各国政策的剩余空间有了巨大差异，而经济基本面和风险结构的变化又对政策协同性而言又成了巨大的桎梏，全球政策层面由于分化产生的内生冲突正在悄然加大。

  总之，全球经济的新常态是一个内涵丰富、充满挑战的新常态，对于中国经济而言，坚持深化改革、加快结构转型、培育内生动力、防控系统性风险、维护政治社会稳定，才是在全球经济新常态中稳健发展之要义。

  （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