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传教士布朗一百多年前就看好中国人:“上海的一家华人店铺的古怪招牌无意间透露出中国人的雄心:‘从火炉到雨伞都能修,只要凡人能做的都能做到’”。要是他看到今天的中国在资本市场上的大手笔,真不知他还会下怎样的断语!
□朱伟一
欧洲央行对欧洲130家银行做压力测试,检验其在“不利情况”下是否有充足资金应变。所谓不利情况,主要包括三个因素:经济生产持续下降;失业率高居不下;住房价格持续下跌。测试结果,25家银行不合格,其中希腊3家,塞浦路斯3家,比利时2家,葡萄牙、爱尔兰和德国各1家,而意大利一国占了9家。
意大利人不服,说压力测试的假定条件之一是意大利经济衰退持续5年,但这种可能性为零。压力测试假定主权债务的利息为6%,但现实中仅为2%。但为何只有1家德国银行不合格,而且不久就补齐了资本?或许,这与国民性有关,还与文化有关。意大利人有南欧人典型的自由散漫特征,不仅能歌善舞,而且也出黑手党。上世纪七十年代,罗马政府与黑手党达成秘密协议,政府暂停清剿黑手党,而黑手党则停止谋杀意大利法官。如此这般视规则如儿戏,如何能办好银行?资本市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拉美人说起话来热情奔放,手舞足蹈,给人的信任感就较低,所以资本市场总是问题多多。法国人也是拉丁民族的一支,富于激情,崇尚个性,醉心艺术,金融却并非十分发达,但法国人做交易员的不少,以其特有的法兰西浪漫情调,作为操盘手活跃在资本市场上,香港市场就有不少法国操盘手。
在资本市场,推销产品永远是第一位的,只要能把产品推销出去,就能生米做成熟饭。因而最善于推销产品的英国人在资本市场真是如鱼得水。英国人也能忽悠,而且忽悠时还颇具绅士风度,面不改色、心不跳,能给人信任感。二战期间,首相丘吉尔发表讲演,宣称英国誓死不投降。“我们将在滩头作战,在敌人登陆地点作战!在田野和街头作战!在山区作战。我们任何时候都不投降!”可事实上英国人比谁投降都快。日军攻占新加坡时,英国联军13万人,日军不到7万人。可英军司令阿瑟·珀西瓦尔扛着英国国旗,副官打着白旗,一同到日军指挥部乞降。英国人说,那时日军抄了他们的后路,拿下了新加坡的水库。英军继续抵抗不仅无谓,而且还会殃及平民。但若是德国军队在英国登陆,也抄了英军的后路,也断了其后路,英军是降还是不降?
不过,要论最能长远推销的还数美国人。推销是美国人的国民情怀,什么样的金融产品都能推销出去。阿瑟·米勒的名剧《推销员之死》之所以打动美国人,就是因为该剧触动了美国人的神经。美国人擅长做介绍:英语浅显易懂,图标一目了然。美国投资银行所做的背景材料,其他国家投资银行无法望其项背。美国人中又以犹太人在金融和银行方面最能长袖善舞。高盛就是犹太人创立的证券公司,高盛现在的掌门人还是犹太人。2008年金融危机前后的两任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和伯南克也都是犹太人。
历史上犹太人就长于经商。在拿破仑主导欧洲大陆之前,“欧洲犹太人的职业选择仅限于商业和金融业。”犹太人经常遭到迫害,所以随时在准备亡命,而金钱是比较容易携带的财产。美国传教士阿瑟·布朗在其《辛亥革命》(The Chinese Revolution)一书中这样赞扬犹太人:“西方人都知道犹太人的毅力,他们曾独立面对整个西方世界的绞杀,他们在与希腊人、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的历史对抗中充分证明了自己民族的优秀。”
但就是这位布朗却又认为中国人比犹太人优秀:“格兰特将军却发现,在计谋、坚忍和耐力上,中国人都远远超过犹太人。”格兰特是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的北军总司令,曾任两届美国总统。格兰特卸任后环游世界,其感慨之一是“他在旅途中发现的最令他震惊的事,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中国人与犹太人竞争,中国人都会把犹太人挤走。”这是什么原因呢?《辛亥革命》引用了德国学者李希·霍芬的论断:“在人类的所有民族中,中国是唯一能够在所有气候条件下——从最严冷的极寒地到最热的赤道——都能进行伟大而持久行动的民族。”
传教士布朗先生的眼光够厉害。不过,笔者以为,吾人过于喜欢走捷径,说得不好听就是投机取巧。但这也恰好符合资本市场的特点:化腐朽为神奇,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盘活资金。君不见,股票和债券原先由企业实体法人发行,但过渡到资产证券化之后,住房抵押贷款就可化为证券,发行证券的不再是实体法人,没有高管或董事对证券负责了?
中国人还擅长人海战术:街头有散发理财产品材料的,有电话推销理财产品的。过去凡接到此类电话,只要我说我也是做理财产品的,对方便会知难而退,挂上电话。但今天我再说自己也是做理财产品的,对方不挂电话了,还会继续问:“您是做哪方面理财的?”发展资本市场就需要这样百折不挠的精神,多管齐下,不允许存在任何死角。资本市场是什么?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
一百多年前布朗就看好中国人,他在《辛亥革命》还有这样的赞扬:“上海的一家华人店铺的古怪招牌无意间透露出中国人的雄心:‘从火炉到雨伞都能修,只要凡人能做的都能做到’”。要是布朗看到今天的中国在资本市场的大手笔,真不知他还会下怎样的断语!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