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晖

  什么叫贿？贿，就是买家掏钱买了在卖家手里却不属于卖家的东西。比如给官员行贿，就是买权，权不是他个人的，却在他手里，买矿山，矿山也不是他的，但也在他手里。把这个关键抓住，反腐败才有了根本抓手。

  很诧异，菜市场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收购旧电脑、旧打印机、墨辊，还有一样匪夷所思：驾驶证积分！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就放到一起了？

  驾驶证积分，被用来卖给别人去扣分，交通监管规则一下子就落空了。罚款震慑本来有限，碰上“老子有钱”的就更没用了，但12分扣完了，就得去上学习班考交规，这个才厉害。您不是忙么？您的时间不是值钱么？学交规去吧，听课、考试，一通折腾，好好磨磨您的性子，下回闯红灯超速就得小心点儿了。可是学习班的这点震慑力，被收购积分给抵消了：有可以消分的，需要找人摆平。那么，这条生意链上究竟涉及了哪些人呢？狭义上的腐败是官员受贿，而从广义上说，腐败已充满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早已不仅是罪恶，而成了一种习惯、生活方式。

  医生索红包，教师收礼，导游拿回扣，验车的时候门口一帮贩子，您不找他们就过不了，验车不合格给您一通瞎鼓捣，还可能把您的好车祸祸了，再看看火车站倒票的黄牛，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我们既是腐败的受害者，又是腐败的受益者。一个幼儿园老师收了商超卡，转头看病也要给医生送红包。至于干企业更要应付方方面面，盖章送钱，检查送钱。看看满街的高级烟酒专卖店，谁花钱呢？谁消费呢？不消说，花钱的不消费，消费的不花钱。曾有一位企业家对我说，要是光送钱我也就认了，还得陪着吃喝玩乐，才能借机把钱送过去。厂子里一堆烂事儿就够我烦的了，这倒好，还得搭功夫陪着他们扯淡。看来，腐败不仅消耗了企业家的财富，还消耗了企业家才能。

  实在没有机会盘剥的群体，可以往食物里注水来加分量，当然，如果仅仅是注水，我们就念阿弥陀佛了。距离国道近的地方，可以去干车匪路霸，讹钱不给就在车前面撒一把钉子，而交的买路钱就分摊在我们的菜肉蛋鱼上面了。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道。

  大盗窃国，小百姓一般见不到，中盗窃权，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小盗窃财，却比比皆是，而且往往我们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在被剥夺的同时，也在剥夺着。当然，小盗遍地的根源，还是在中盗和大盗。反腐败从大盗开始，但也仅仅是开始。

  反腐败，高级酒店门庭冷落了，会所偃旗息了鼓，至少低调多了，高级烟酒的生意也大不如过去了。高级酒企业绩大幅下滑，说明反腐败确实见效了。

  说起来，反腐败确实任重道远，因为腐败不仅仅在主席台办公桌上，也在每一个犄角旮旯里。不给官员行贿，或许能做到，但您能不给医生送红包么？您或许可以不顾忌大学老师，可您敢怠慢了小学老师、幼儿园阿姨么？官员刁难您，您或许还有地方说理去，但幼儿园阿姨就是不给您孩子好脸儿，人家违反哪条规则了？您上哪儿说理去？说实话，人家能收您的钱，就是赏脸了，您千恩万谢还来不及呢，这回心上的石头总算是落地啦！所以，大大小小的腐败，不好治。

  腐败不好治，但并非治不了。寻根溯源，什么叫贿？贿，就是买家掏钱买了在卖家手里却不属于卖家的东西。比如给官员行贿，就是买权，权不是他个人的，却在他手里，买矿山，矿山也不是他的，但也在他手里。把这个关键抓住，反腐败才有了根本抓手。

  想想，我们会给保姆行贿么？不会，因为购买的劳动属于她自己，供求双方可以讨价还价，这是交易，不是行贿；如果遍地是私人诊所，我们会给医生送红包么？人家“大饼卷手指头，自己吃自己”，要您的红包干什么？同样，幼儿园、学校都是如此，一旦供给充足，恐怕还要满街拉生源呢！

  可见，反腐败最关键的就是，一切凡能市场化的，都得市场化，一切凡该私营化的，都该私营化。如果一切都把住了不肯放，人为制造短缺，制造寻租空间，其目的不可告人，其心可诛。

  官员的权力要受限制，能去掉的就统统去掉，能交给市场的统统交给市场，审批少了，公章少了，腐败自然也就少了。想当年，农村刚包产到户的时候，最失落的就是村长，还不是因为没权了？后来有些地方村长又抖起来了，还不是拆迁闹的？有了更大的权力之后，有些村长就变成了土豪。

  对于那些官员该掌握的权力，则需形成部门之间的制衡，舆论媒体的监督，完善公民的投诉机制，栅栏有横有竖，才能把权力关进笼子。

  官员要有比较丰厚的薪水，不必看着公司职员眼热，应该；军人的工资高一点，更应该，且不说战争来了人家要付出生命，就是兵役，也是人家付出了最好的青春年华。关键是要精简机构，裁撤冗员，有些部门该由懂业务的人兼任，把吃闲饭的都去掉，吃闲饭的不仅白拿一份薪饷，麻烦的是还祸祸，搬弄是非，裁员一半，工资翻番，是非少了，效率高了。

  财产过分公有，必然导致权力的私有，会出现国企的私人占有，为了自己拿一百万回扣，不惜让企业承受1个亿的损失。任其发展下去，甚至可能出现国家机器的私有化，那将是非常危险的兆头。

  拍苍蝇很重要，但减少苍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旱厕改成抽水马桶，市场化就是最核心的一环。市场化就是让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既然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那市场化就是反腐败的利器。

  （作者系投资人，知名财经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