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李虎 ○编辑 陈羽

  2014年9月，五年一度的全国美展（油画展区）在杭州浙江美术馆拉开大幕。在众多表现时代风貌和中国油画创作水平的画作中，有一幅来自上海的年轻艺术家作品，130×200cm的尺幅在这个大画如林的展览上并不算突出，然而由于他的题材以及艺术语言，使得这幅作品已然成为众多业内人士和媒体关注的对象。这幅画的作者，叫王小双，而他，也是入选全国美展最年轻的艺术家，他还有个社会化的标签，叫“90后”。

  生在河北、学在上海的油画青年

  王小双踏上绘画道路充满着这个时代的烙印，因为被坊间戏谑为全国污染最厉害的城市邢台，就是王小双的家乡。邢台沙河中学有着王小双对于美术的最初记忆。王小双说，“一开始学画画只是因为上课后想和朋友一起找个兴趣，也没考虑太多。后来学着学着，发现学这个还可以考大学，就动力更足了一点”。

  艺考，这个前些年被不断热炒的词汇背后，是高考大省中一些“学习不好”学生的另一条出路。但对于王小双来说，他学习绘画不仅仅是为了上大学，和大部分高中才开始学画画的同学不同，他没有选择相对容易的“设计专业”，而走向了对基本功要求更高的油画。“我觉得画油画很有感觉，很大气，不像用水彩笔画设计图。”王小双走向油画道路的理由看起来颇有些“跟着感觉走”，但艺术道路往往就是感性左右一切。

  高中毕业后，王小双顺利考上西安美院油画系。由于学校的规定，他前两年的大学时光是在西安美院在上海闸北区的教学点完成的。因此，王小双早期的作业中，就在其原有的灰色调子中融入了一丝江南地区烟雨蒙蒙的感受。大一时，王小双就为上海艺博会创作了第一张作品《城之光》。时至今日，以一名大一学生的标准来看，其画作的技法和构图足以令专业人士惊讶。然而这幅作品虽然入围初赛，却在复赛中被淘汰，面对这一“打击”，王小双至今记忆犹新：“送至组委会的时候兴高采烈，也没觉得路程有多远，然而接到退稿通知的时候，将那么大一幅作品扛回来，这一路突然让他有了非常强烈的挫败感。这在拥挤的地铁上，旁人看他的目光，让他第一次有了浓烈的漂泊感。”

  不同于游人的申城视角

  回到学校画室后的王小双，面对自己的作品有了新的审视高度。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城之光》，觉得虽然在技法上尚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在画面中体现出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悟。

  “对于我这样从小城市走出来的人来说，上海的确是太大了。来的前两年，我不仅要适应大学生活，还要适应这座城市和这里的气候。”2009年的上海，由于将举行世博会，外滩留给王小双的不是 “十里洋场”，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以及这片工地上不断飘出的粉尘。“别人都说外滩多么多么漂亮，有漂亮的霓虹灯和璀璨的陆家嘴景色。但外滩给我的第一印象却是大片大片的灰色。”这抹属于世博建设历史中的灰色，却奠定了王小双整个《城市》系列的基调。

  2011年，王小双在大三重回西安美院本部继续他的本科后两年生活。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对上海求学时期的艺术感受。“西安和上海有着很大的不同。文化气氛上，西安偏于传统，而上海更前卫。我觉得对我来说都很有益处。我在西安也画了很多写实的作品。而且，西安也不像上海总是下雨，空气虽然没有上海那么好，但是阳光却有着黄土高原的温暖。”王小双根据这种感受，画了偏于写实的系列《城中村》，画作中尽管还是以灰调子为主题，但颜色中多了些许暖色和蓝天，技法上也趋于写实。

  三城之间的灰色记忆

  经历了在上海和西安生活之后的王小双，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这一代年轻人在艺术追求上，有着时代赋予的责任。他不再满足于“技术”的提升，而更加关心“艺术”的升华。“我的同龄人中很多人模仿张晓刚、岳敏君他们画大头人。从技术上讲，应该说他们画的不错，实质上比较空洞。但大头人这种符号化的时代特征只属于他们‘60后’，我们‘90后’应该有着不同于前人的感受，‘60后’经历的事情，‘90后’学不来。”

  2013年，西安美院毕业的王小双考上了上海大学油画专业研究生。再次回到上海的他，既有一种兴奋，又有着更深层次的思考。王小双第一次觉得，应该把自己河北家乡的灰色，与西安和上海的灰色链接起来，继续延展他的《城市》系列。“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甚至没想到环保这么大的主题。小时候，家里就是灰蒙蒙的，到了上海的水泥森林，又是灰蒙蒙，还有些南方的潮湿。再去了西安，又有了一些黄土下的沙尘。”多年训练出的技法和调色，也使得他在创作这一题材时显得得心应手。他将粗犷的油画笔触与细腻的勾勒融在画面上。

  回到上海的王小双，其技法与艺术造诣已经在国内同龄人中开始崭露头角。2012年，他就获得了雅昌·保利艺术新势力奖，2013年，他再次被评为广州大学生艺术博览会一等奖，并获得了去法国交流学习的机会。2014年，王小双表现以“雾霾下的北京”为原型创作的《霾都》入选了12届全国美展，不仅是本届展览中唯一以“雾霾”为主题的作品，也使得拥有60多年悠久历史的全国美展第一次迎来了“90后”画家，这也标志着王小双成为入选国内最高学术水准展览的最年轻画家。

  用作品驱散心灵上的雾霾

  入选全国美展带给王小双的不仅仅是一份莫大的荣誉，更是其作品价值的肯定。连连获奖的他，现在已经被市场所接纳。难能可贵的是，已经可以较好地“养活自己”的王小双，并没有买房买车，而是将收入用作路费，不断地在城市间飞来飞去看展，他还自费去很多地方考察、做公益，增加自己的深度和感悟。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关心到了环境问题。”王小双提起环保，有一种超出年龄的责任感，“我觉得很多同龄人做的都很好，大家也越来越会从自己做起。我很高兴我们这一代人有了这样的思考，因为我们不能呆在这样的空气中一天天麻木下去。”

  对于未来的艺术道路，王小双也有着自己的思考：“比起空气中的雾霾，我觉得我们新一代人情感上的雾霾可能更严重。我们更信任网上的陌生人，却和彼此共处的室友缺乏沟通。城市越大，似乎人与人之间越冷漠。所以我觉得自己需要做出反思，在追求实现自我价值和金钱的同时，是否还记得‘最初的梦想’。如果连这个初衷都丧失了，未来的路走不远。导师告诫过我，他身边曾不乏这样的青年艺术家，在被学术界、市场认可之后，也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回报，但是几年后才发现自己创作起来很吃力，过去的那种创作的心情和状态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