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数据市场正在从根本性上重组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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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数据资本时代》
⊙孟庆江
按照经济学的传统观点，市场机制是资本主义的驱动力，经济与金融资本主义等同于货币统治至上，市场中所有参与者的互动信息最终都反映在价格中，这成为推动交易并使资本主义成为有效经济体系的领先指标。在数据技术转向数据资本，传统市场转向海量数据市场的趋势下，这种游戏规则正在被重写，参与者不再使用价格作为信息的主要传递者，不再将偏好压缩到价格中，市场将被理解为由于丰富的数据流而激增，价格作为驱动因素的概念不再成立，并且可以放弃以往由于交流和认知局限而必须过度简化的问题，这一天并不遥远。这不，6年前因出版《大数据时代》而有“大数据之父”之称的维克托·舍恩伯格现在又再度预言数据资本时代了。
在新著《数据资本时代》中，舍恩伯格敏锐地揭示出这样的新现象：数据技术的迅猛发展正在消除货币的天然缺陷，重新定义并塑造货币，并可能取代货币。学术界的说法是，金融资本主义将被数据资本主义所取代。这将导致一系列行业（尤其金融行业）的地震和社会大震荡。海量数据市场出现后，数据就成为资本，成为权力核心，这必将引发市场机制复兴，传统公司的重要性会下降，货币资本衰退，银行将面临“风暴”，人类工作和分配正义会受到严峻挑战。
从金钱到数据
在印度的喀拉拉邦，海量数据的市场已经改变了渔业生态，渔民使用移动手机得知各市场间的供需差距，不必再去海滨市场寻找买主了，市场上所需的供需关系通过流动信息实现了无缝对接。这种数据处理上的进展，正在迅速提高人们基于数据决策的能力。例如，BlaBlaCar（法国拼车公司）允许乘客和司机在多个维度上匹配，乘客在选择乘车时更有可能将其他信息考虑在内，从中识别出自己的最佳匹配，而价格的重要性则被淡化。一些公司也在充分利用大数据来制定未来的战略，从能源到运输和物流，甚至劳动力和医疗保健领域莫不如此。海量数据的市场有助于人们做出更好的决策并提高交易总量，实现更高的增长，所有不习惯这些新技术的人，都将不得不做出改变。Uber和Ola等出租车公司使用数据提供更有效服务，以确保最大限度地使用车辆和最短的客户等待时间。即使在教育方面，西方也在逐步使用大数据来将教师和学校与学生联系起来。换句话说，海量数据正带来更丰富、更有效率的社会。
维克托·舍恩伯格认为，数据已经演化成一种资本形态，已是财富创造的主要组织原则，在市场发展成支持海量数据的新产品、服务和体验的新平台后，价格等经典市场信号已被挤到了越来越边缘化的境地。随着数据PB级的增加和处理能力呈指数上升，大数据降低交易和协调成本，企业经济学的基本洞察力被消解，催生出新的组织形式。今天的经济结构更加复杂，客户更加挑剔，“看不见的手”已经不能充分捕捉所有的愿望。未来，公司将面临艰巨的挑战，公司向海量数据市场转变，将颠覆传统的以货币为基础的市场，这种转变，正是《数据资本时代》所要重点研究的。舍恩伯格列出了“将传统在线市场所面临的困难联系起来；股票市场信任定价机制的错误；市场崛起充满了数据”这么几条，据此断言海量数据市场将导致经济的根本性重组，这样的巨变或许可能与我们所知的工业革命一样重要。
在电子商务时代，在线门户网站几乎涵盖了所有品牌和选项，价格因此不再是购买产品的关键因素，其他因素比如颜色、尺寸和质地，使客户更容易选择符合自身需求的产品。在海量数据市场，客户不再将多种偏好压缩成单一价格。市场将受到这些数据汇集的推动，随着价值链的使用，厂商生产什么和交付机制的决策都将发生重大变化。所有公司都将依赖数据信息制定战略，零售商店在跟踪客户所查看产品和选择购买产品后向制造商发出信号，说明客户喜欢和不喜欢的品种。生产消费品的公司分析在不同地点采购并制定新产品的计划，海量数据会提醒管理层决定哪些领域需要营销部门去推动未来的销售。
《数据资本时代》还花了一些篇幅讨论当前流行的P2P贷款，特别是在较小的贷款水平上，人们根据对方提供的借贷信息，基于大数据分析的借贷模式，为贷款人提供潜在借款人过往行为的所有信息，贷方以此为依据决定是否放贷。这对于必须建立系统以确保市场秩序的监管机构来说是一个重要信号，尤其在贷款监管上素来要求很严，而人们在选择按照自己的意愿借款给他人时，呈现的是一个新的世界和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规则。
数据资本时代促进协调方式的改变
这本预言世界最新变化的书，是以追溯古老的人类协调理念开始的。作者写道：“如果有一个关键线程在人类历史中持续存在，那么这就是协调的重要性。”协调能让社区完成单独工作的个人所不能完成的任务，人们可以建立彼此的优势、弥补彼此的弱点，协调使得亚历山大图书馆、中国长城、苏伊士运河和登月成为可能。反过来，协调也依赖于沟通，依赖人与人之间频繁的信息交流。
在现代社会，除了通过政府，协调行为的最有效方式是通过一家公司，公司倾向于采用自上而下的协调方法。福特汽车公司或许是一个典型例子：员工被分成为专门小组，通过严格控制的管理结构从这些群体中涌现出信息，最终将控制权集中在CEO手中。公司的活动通过公认的权威来组织和指导，从上而下按照不同层级集中决策。但是，公司并不是私营部门协调的唯一途径，市场提供了一种不同的模式，这种模式既可以补充也可以完成公司的分层竞争。市场是分散化的，没有自上而下的权威，每个个体收集并提供信息，根据自身利益诉求做出决策。
市场和公司之间最基本的区别，是“信息流动的方式，并被转化为决定，由谁来决定”。这反映在他们的结构中：市场反映了任何人之间的信息流以及所有市场参与者的分散决策，而层级公司将信息流映射到其中心，领导者在那里做出关键决策。市场为每个人提供更多的信息，但传统市场往往将全部偏好信息转化为围绕价格的信息，协调和沟通的主导机制围绕价格展开。这就是为什么公司长期以来能为人们提供更有效的协调方式，因为他们可以更好地综合丰富的信息流，然后采取行动。今天，计算能力的爆炸使更多的人能快速收集并分析信息，这使市场的通用语言变得更复杂。为了适应市场变化，许多公司正在调整组织架构。
这种经济重组对金融市场意味着什么？未来投资回报率或将直线下降，这集中地体现在了从以货币为基础的市场向数据丰富市场转变，海量数据市场使货币贬值，随着回报率的下降和投资价值的下降，数千亿美元的个人资产将随之蒸发。不过，这种冲击可能是一次性的，而不是经常性的。一旦资本贬值并且重新设定预期回报的预期，资本价值就可能会保持稳定，而不是继续下滑。依据这样的判断，作者认为，从长远来看，海量数据市场将有助于投资者更好地发现机会与他们的偏好相匹配，并且不受偏见的干扰。
数据和算法可能带来的新麻烦
公司将逐步成为自动化决策的选择，这是人工智能正在发挥作用的地方。未来可能会有公司与算法公司开展业务，这些工具可用于在没有人工干预的股票市场或商品交易所的交易。机器学习的匹配和推荐算法嵌入了201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埃尔文·罗斯对市场设计的直觉，这被认为将带来卓越的投资和消费体验。而赫伯特·西蒙的“有限理性”和丹尼尔·卡尼曼所揭示的人类局限性将由机器人通过推动人们的行为进行算法管理。
但是，公司和市场也都存在共同的缺陷：不会自我矫正。在今天海量数据与市场导向的经济中，类似铁路信托公司、标准石油公司和AI&T公司这些公司将成为数据价值的大赢家。像亚马逊、苹果、Facebook和谷歌这样的超级巨星公司已经获得了超大利润。而他们所积累的有关人类行为的数据，还能让他们变得更为强大。他们可以利用数据的力量击败竞争对手，积累更多的力量，并最终损害公众利益。
随着数据质量的增强，从货币到数据的转变被称之为市场的复兴。每个人都可获得数据，但在市场机制中，由于存在信息不对称，卖方能获得更高的利润。为此，作者花费了大量篇幅解释海量数据市场，包括海量数据可能造成的失业，可能将企业权利集中控制在拥有价值数据的少数公司手中，一些公司可获得比其他公司更多的数据。那怎么办？作者给出的数据规范的建议是，可否提高透明度以促进更大的问责制？如果市场不能做出抉择，监管机构和立法者必须尽早在上述问题上给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