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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将古代与现代奇怪结合起来的建筑。它建于1890年,外观上是很古老的,但内部装修过于现代。装修的品味往往会告诉你许多他们在生活中所缺少的东西。比如说他的房子很白,很安静,人们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心无旁骛、悠闲自在的人,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他恰恰是个与自在无缘的人,他只是深深地为这种风格的建筑所吸引而已。或者采用这种方式,如今许多人都想要在乡村别墅里生活。最想这样生活的不是农民,而是一些城市居民,他们拼命想在他们繁忙的、被高科技驱使的生活中找寻一些传统和接近自然的机会。因此,在最深层的意识中,一个人也许会根据他热切希望的生活方式来装修他的房子。
阿兰·德波顿渴望过一种平静的生活。他愿意遵循十九世纪伟大的法国作家斯汤达对美的定义。斯汤达说:“美是幸福的允诺。”当我们说一张椅子或一幢房子是美的时候,我们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说,我们喜欢它所唤起的某种生活方式。它已经成了一种吸引我们的生活态度:如果这种美能魔法般地重塑一个人,那么他们会愿意成为这样的人。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一个廉价的汽车旅馆还是一座豪华宅邸(想想我们重新装修房子时省了多少钱),如果他们都能保持大致相同的心态,那么美会变得很容易。但不幸的是,我们非常脆弱,非常容易被周遭的符号化讯息所引诱。对美的渴求,有助于解释我们对建筑和内部装潢的热情,因为它们能决定我们是谁。
令阿兰·德波顿吃惊的是,这世界上的许多地方都有相似的建筑风格和趣味。他说:“如果你去分析一下当今的建筑风格,它们会告诉你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在阿兰·德波顿看来,世界上有两种非常通行的建筑风格:极少主义和乡村风格。但两者都涉及正在从社会中消失的东西:一个是宁静,另一个是自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怀旧?怀旧并不意味着我们是些乡巴佬,只会往后看。毋宁说,我们对田园风光的乡愁恰恰是因为我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远离了田园生活。我们想要远离一个被工业技术、混凝土和高科技所淹没的社会。许多人讨厌现代建筑正是因为这种建筑无助于它们重新平静他们的心灵,而又给了他们太多已经拥有了的东西。
建筑经常被划分成“现代主义的”和“传统的”两类。阿兰·德波顿认为这是非常悲哀的选择,非此即彼太简单化了。对他来说,理想的建筑能够让人回忆起过去,了解历史,但同时也并不是特别怀旧的———一种准备拥抱过去,但知道它来自何处的建筑。因此在当下的世界中,确实有许多无趣、乏味的建筑,特别是写字楼。这些庞然大物由钢铁和玻璃制成,它们无法传达或传承传统的讯息。一些人看到这些建筑时,他们认为自己讨厌现代建筑———然后匆忙地退回到传统。但阿兰·德波顿不认为简单地模仿过去是可能的。如果你这样做,其结果就像现代人却用古代语言说话、用孔子的方式来写作一样可笑。
所以阿兰·德波顿说,我们应该尊重过去的作品和艺术,但不能简单地复制。一种真正的敬意并不表现在模仿之上。需要的是对其重新解释,因为时代已经变了。因此,阿兰·德波顿理想中的建筑是,它传递出的信息是忠实于过去的,抑或材质(木头或灰泥等等)是传统的,但同时又欢迎建筑形式和技术的革新。最佳的建筑,就像最好的人一样,既不完全现代也不完全传统,它们懂得如何适应不同的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