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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林先生所著纪实体小说《阴谋》,是作者继《德隆内幕》之后的又一本长篇力作。
全书写一个上市公司的全程包装,从一诞生就因为一纸协议,沦落庄家之手,在股价瞬间的涨停与跌停之间,庄家与老鼠仓多方博弈的背后,朋友、情人、师生、同学相互利用相互猜疑,涨跌停板上寄托了利益集团的爱恨情仇,埋葬了广大投资者的眼泪与梦想。
笔者以为,对官员腐败、业绩造假、庄家操纵股价、老鼠仓、洗钱、性圈套等细节的描绘,揭示出铜臭驱使下利益既得者的贪婪、虚伪与无耻,是小说写得最为精彩也最为成功之处。
股市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将无数的投资者包括投机者都吸了进来。然而,究竟有几个人清楚,在一家家包装上市的公司那超强利益磁场的幕后所演绎的究竟是什么呢?小说所揭开了黑幕的一角非常具有典型性:一个小酒作坊,在女县长宋如月(后升迁为滨海市副市长)的策划下,三上北方大学请来“北国股改名师”杜子明下海来当董事长,再挪用社保资金、政府提留款及学校筹建资金1500万成立了长清实业公司。通过“走账”方式,岛泉酒业正式成立。可坐上董事长宝座的杜子明心里却也发慌,毕竟挪用的社保资金是百姓的养命钱,况且区区1500万就包装出的公司怎么上市?杜找到证券牛人许木,许木三天之内即把京城大款王刚带上湖岛。市长刘芳、县长宋如月和杜子明还导演了一出王刚下榻宾馆当夜被公安捉奸在床的桃色事件,通过性丑闻把这位身家上亿的主儿留在湖岛。
无疑,“北国股改名师”杜子明是贯穿小说的主角,他骨子里虽无诚信文化,却深知所谓“投资心理学”。他也知资本赌博的利益联盟脆弱性,因为生意场上没有道义。女县长的聘请,被他视作了可以借助的国企平台和机遇,可以实现变国企为自己公司的MBO梦想。实则,杜子明也是所谓政绩棋盘上的一粒棋子,一个为岛泉酒业引资的打工仔。虽说“接盘人”王刚留下了,但王投下的4000万半年就亏掉3000万,再投“5000万”就意味着他要倾家荡产。怎样才能使这个毫无业绩的“样板企业”虚造出业绩来呢?
有什么样的制度缺陷,就会产生什么样的“高人”和玩法。杜子明让王刚三下海南去请退隐江湖的海南证券界包装高手“独臂人”金融博士陈诚。从陈诚那里取得了如何包装垃圾公司的“真经”:建立几个空壳“哥们公司”,把卖不出去的“岛泉酒”卖给哥们公司来回循环操作,岛泉酒业的规模和业绩不就虚造出来了?这个说起来似乎很复杂的游戏是:经销商将成品酒转手出售给岛泉酒业的供应商,供应商再将成品酒以原材料的名义拉回岛泉酒业,而后又卖给经销商。
为使岛泉酒业尽快包装上市圈来大笔资金,小说对地方政府官员、奸商与对手之间为夺取“上市公司名额”而展开的明争暗斗的描写,也耐人寻味。在官员和奸商的觥筹交错中,他们一边“包装”,一边加快上市的步伐。岛泉酒业这样的公司成立不到三年,按规定不能报“上市预选材料”,但有了各级官员的通力配合,又一一走通工商、税务、环保、质检等部门的关系,媒体也可以用“红包”方式搞掂,一切不在话下。主管上市指标的副省长与参与角逐的港口贸易公司关系特殊,原来港口贸易公司实际控制人就是副省长的女儿。此时,有人暗中推出一篇《上市指标再现阴谋巨额利润暗送官员亲属》在坊间流传开来,披露一名省级高官的女儿幕后承揽申请上市公司的业务,从中牟利,并引用评论人士之语说,这是变相的行贿受贿。这一招促使了副省长不得不在岛泉酒业上市预选材料上签字。准上市公司派专人赴京打点证监会的人,似乎是必须要过的坎儿,小说中写到王刚贿赂证监会的“刘权”,向刘指定的账户打进了400万现金。经刘权指点迷津,王刚明白了“还有发审委的同样需要打点”。后来,公司想“增发”套钱,就派出证监会发行监管处副处长王大石的相好赵莹赴京“公关”。王大石私下提供发审会委员名单和家庭地址给赵莹,而赵莹给杜子明开出的一张行贿清单为:王大石20万、注册会计师泰斗10万元、购买北京一名牌大学的教授的书10万元、处长夫人11万元。结果增发方案全票通过。赵莹向公司报喜说“发审委审核表决只用了15分钟,我们是过会时间最短的企业。”就这样,岛泉酒业用51万贿款便从股民那里换来4.6亿增发资金。
而王刚呢?他一开始便把公司有意做成历史遗留问题公司,设法让大批原始股流入庄家和官员的腰包。他则与人联手操纵岛泉酒业的股价,并坐享“老鼠仓”吸血的乐趣。他的同伙还瞄上地方政府搂钱的小金库南方信托,并痴信赚钱的买卖都是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红线的边缘,不冒险就没有超额利润这个死理。另一个人物郑东也认为,市场大鳄德隆他们不都是通过国债回购融资吗?只要那个京美证券的业务不断,国债的回购融资的资金链就不会断裂。于是,岛泉酒业与京美证券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京美证券向岛泉酒业提供两亿资金,配合岛泉酒业上市,岛泉酒业按照同期市场融资成本向京美证券支付10%的利息。岛泉酒业上市后,京美证券重仓持有岛泉酒业股票,岛泉酒业配合京美证券炒作释放“利好消息”。京美证券将在岛泉酒业股票盈利的30%分给岛泉酒业,岛泉酒业直接通过利息与融资本金代扣京美证券坐庄岛泉酒业的分红。
自然,改变上市公司募集资金投向、高溢价资产收购、反复银行担保、虚开承兑汇票、短期高息资金拆借等,也是书中的庄家和上市公司控制人爱玩的资本游戏。
正应验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古谚,为把岛泉酒业一步步地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杜子明巧施“拆借”等计谋挤走了原董事长王刚,换来自己的学生刘冰为公司实际控制人。刘冰在深圳以卑劣手段让老板进了班房,却拿到了大片土地,与鹏程信托搞起了信托房产,后来鹏城信托的董事长因挪用五亿元国债资金而锒铛入狱。刘冰入主岛泉酒业自是当地重磅新闻,重组概念加上房地产概念、医药微生物高科技概念,足以让刘的老鼠仓和庄家大炒一把。只是自己的学生入主,并未让杜子明如愿以偿,刘冰将房地产卖给岛泉酒业,不但没有投资酒业,反而将投资酒业的募集资金用房子套走。借整顿鹏城证券之机,刘冰将胞弟刘洋安排到鹏城证券担任董事长,并在杭州、宁波、苏州三地收购三家营业部。鹏城证券成了刘冰的提款机,同时也加速走向土崩瓦解,形成一台完整的荒诞剧。
在笔者看来,本书是目前众多财经小说中写得相当有深度的一部,遗憾的是,作者主观议论偏多,人物形象欠丰满,不然,会更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