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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这个以“赢者通吃”为游戏规则的世界体系中获得稳定的国家地位,摆脱“竞次”的厄运,就必须放弃原有的落后生产方式。改变现在的收入差距格局,构建一个和谐的、有序的社会结构,让大家都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未来发展预期
虽然近些年国内对GDP这个宏观经济指标已有了微妙变化,大多数官方机构已经认识这些指标存在某些“双失”的不合理现象,但他们仍然希望通过GDP的跨国对比来显示发展政绩。7月底,国家统计局公布2006年以及2007年上半年的经济运行指标。根据他们修正过的数据,2006年的中国GDP达到人民币21.087万亿元,约合2.70万亿美元,与目前世界第三的德国GDP仅一步之遥。2006年,德国GDP总量为2.30万亿欧元(约合2.86万亿美元)。同时,他们也估算了今年上半年中国GDP增幅应该在11.1%至11.5%之间,而德国GDP增长率,较乐观的估计也仅为2.8%。如果全年均保持上述增长势头,今考虑到目前强劲的人民币升值态势,今年中国GDP总量将有可能超过德国。
看看德国媒体就知道,德国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虽然欧元汇率强势有可能推迟中国GDP总量赶超德国,但德国从心理上可以和世界第三告别了。但从经济角度看,这种告别没有多少意义”。德国最重要报纸《世界报》发表社论说,“因为国民经济带来的福利比经济总量更重要。尽管中国经济一直在赶超,但就人均GDP来看,中国还远远落后于工业国家,德国的人均GDP是中国的16倍”。他们不但有这种自信,反而认为中国在今后的经济追赶过程中应该更加谨慎。过热的经济增长很有可能带来长期的经济衰退,这是得不偿失的经济增长,中国应该从世界各国的发展经验中吸取各种教训。
国内民众尽管不懂经济学家的那般计算与预测,但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目前的高通胀率、高房价以及与各阶层之间的收入悬殊差距,他们关心的是政府能稳定经济,提高工资收入水平,解决他们眼前的住房困难等生存问题。
我在去年的专栏文章中讲到,俄罗斯5300美元的人均收入与主观的幸福程度并不存在绝对的关联,而这些也同样可以解释目前中国改革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比如说,国内已经富起来的人现在他们关注的不是如何投资,而是如何规避政策性风险,以防范现有资产的流失。这一点,我们从去年以来沪深股市的高换手率所反映出的急躁心理可以看得很清楚,而这种基本面的投资信心丧失也是产生目前中国流动性过剩的重要原因之一。
按理说,当大家都在关注于短期投资的时候,长期投资的利润空间就会变得相对比较丰裕,那些具有长期投资潜力的企业家大有用武之地,可以把更多的剩余资金转入这些长期投资回报高、但与高风险同时并存的创新性生产投资行为中。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些早期靠廉价劳动力优势的富翁们虽然获得了GDP蛋糕的大部分,出于规避投资风险的考虑,他们往往也就放弃了那些高回报的长期投资行为,把剩余的大量资本投入房地产、股市等短平快的投资项目中,而这些人也恰恰成为了除房地产商之外炒作房价和中国股市的第二股重要力量,同样也成为中央政府调控高价房市的最大阻碍者。为什么有大量剩余资本的企业家不愿意去做有良好的投资收益预期的长期投资呢?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这些一夜暴富的企业家得“第一桶金”实在太容易了。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用最简单、最原始的生产交易模式在中国仍然能赚到大钱。既然如此,又何必冒风险去做长期的创新投资呢?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更何况,他们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宏观预期并不怎么样。因此,与其投资高收益、高风险行业,倒不如固守现状的经营方式,紧紧抓住一切现在能抓住的资产和收益,那么所谓的慈善事业就更不用谈了。用现代经济学的专业术语来表述,那就是“高贴现率”。如此的社会财富结构和发展环境,反使得那些未来具有良好经济收益的长期投资往往沦于破产的境地,而那些短平快的项目很快就达到“饱和”状态,甚至重复建设的“拥挤”状态,剩下的只能是炒作那些眼花缭乱的概念和题材。
由此,我们可大致看到在财富分配严重失衡下的中国GDP增长是如何一番景致!不少国内的有识之士已经开始认识到,中国目前这样的经济发展战略是“竞次”(race to the bottom)的策略,是达到生存底线的竞争战略,而不是“竞优”的经济发展战略。这种维持生计为主的发展战略也自然决定了中国目前在世界格局中的二流地位,而不是我们所向望的正在崛起的大国地位。
大家都知道,在竞争赛局中,二流地位是最不稳定的。一流国家从来不会盯住三、四流国家,打压威胁具有竞争超越潜能的二流国家,是一流国家的最佳战略。从频发的中美贸易摩擦,到人民币升值,再到知识产权保护,都是我们在二流地位上的不稳定因素。中国在未来的强国之路上遇到最大的阻力,正是来自于美国、日本等老牌强国的压力。其目的也是非常明显,一方面可以巩固其老大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中国谋求到更多的经济利益。
要在这个以“赢者通吃”(Winners take all)为游戏规则的世界体系中获得稳定的国家地位,要想摆脱“竞次”的厄运,就必须放弃原有的落后生产方式。而要想改变生产方式,就得改变现在的收入差距格局,构建一个和谐的、有序的社会结构,让大家都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未来发展预期,使更多的富裕资本流入那些以未来良好投资收益的创新投资行为之中,同时也让那些以牺牲国人的廉价劳动力和破坏自然环境为基础的生产行为变得异常困难,以堵塞那些已从这里攫得第一桶金的人再固守低端的生产模式,而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本以长期的眼光进入更高端的产业链生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