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约翰·S·戈登 著
董宜坤 译
中信出版社
2007年6月出版
⊙陆伟飞
翻看任何一个古老国家的历史,几乎都经历了神话、传说和信史这几个阶段。中国的创世神话是盘古开天地,但这并非中国的开端。中国人的民族记忆,是从三皇五帝开始的,这便是传说。一直到汤、武革命,仍然是传说,口口相授而已。我们的信史,是要从周召共和开始的,即公元前841年,我国历史算是有了确切纪年。犹太人的历史观念也很早,从上帝创造万物开始到诺亚方舟,再到摩西,内容十分丰富,是神话是传说难以分辨。从这些古老国家的历史观念中,人们可以发现,他们一开始就有一个“我们”的存在,这是一种民族意识。这是因为从有记忆开始,他们便生活在一个群体中,从来不会去思考他们为什么要结成群体。
而美国却是例外。现在通行的世界史是否认印第安人对美利坚拥有主权的。对欧洲殖民者来说,新大陆是从一张白纸开始的。1620年11月11日,从英国普利茅斯驶来的“五月花号”帆船落脚麻省科德角外普罗温斯顿港,踏上新大陆的41人各怀理想,但归纳起来不外乎致富和宗教自由两点。这是在其他地方很难观察到的一个社会的初始状态。“五月花号” 仅存的41名成年男子一起商定了今后共同遵守的自治纲领,这就是著名的“五月花公约”。公约称:“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我们的国王和基督信仰和荣誉的增进,我们漂洋过海,以在弗吉尼亚北部开拓最初之殖民地,因此在上帝面前结盟:同心协力为较佳秩序与生存建立一个文明政体。为使上述目的得以顺利进行,要随时制定、拟定和设计那种公认最合适殖民地全体人民利益的公平法律、条例、法令、法规以及设立治理机构。我们全体保证遵守与服从。”一个社会及政治共同体由此诞生。在公约上签字,就表明当事人加入了这个共同体。因此,也可以说美国的历史是从个体的联合中开始的。而古老国家是逐渐演化而来的,个体绝无加入某共同体一说,因此也就没有产生社会契约概念的可能和必要。
其实“五月花号”并非首批开始在北美大陆拓殖的欧洲人,它之所以被认定为美国之始,就是因为具有象征意义的“五月花公约”。而早在1606年,詹姆斯一世将特许经营权授予一群由伦敦商人组建的弗吉尼亚公司。特许状宣布,公司的目标就是帮助打造英格兰商业舰队,在贸易拓展中大力培养有能力的海员,寻找贵金属,在收到西班牙人威胁的土地上建立新教殖民地,并劝说异教徒皈依新教。当年12月,弗吉尼亚公司招募了105名各色冒险者登上三艘帆船,历尽千辛万苦于1607年4月26日抵达切撒皮克湾。这便是北美第一个州——弗吉尼亚的开端。所以从一开始,殖民北美就是一种商业行为。
约翰·戈登前几年因一本《伟大的博弈》而名声大噪,随后又推出《资本的冒险》。这本《财富的帝国》是他“资本三步曲”的最后一部。如果说前两部算美国的专业史,那么《财富的帝国》就是一部美国经济通史。
初到新大陆,第一批殖民者差点难以立足,没有了世袭的权力,也没有了祖上的恩荫,是穷是富,全凭自己奋斗。西班牙在拉美挖到大银矿发了大财,北美却没有这么幸运。后来才在市场的缝隙中找到了烟草跟蔗糖这两种经济作物,算是挽救了殖民地经济。但不易的成功往往比唾手可得更加有价值,因为个人的奋斗才是持久获得财富的源泉。而银矿挖完了,人的创造力也差不多已经枯竭。
读《财富的帝国》,你就会强烈感受到,美国的经济史,是由一个一个财富故事编织而成的。循着时间线索前进,一个个财富英雄迎面而来。美利坚立国,也确实赶上了好时候。等十三个殖民地初具规模,社会相对成型的时候,欧洲的工业革命爆发了,并很快传播到了新大陆。第一艘蒸汽船是在美国试航成功并投入运营的,发明英雄是富尔顿,一名天才机械师和精明商人。更加波澜壮阔的故事则发生在电报、铁路、钢铁、石油、电力、汽车、金融等领域,各行业都涌现了大亨巨头,他们所创立的公司,至今仍在影响美国甚至世界经济。
中国传统社会瓦解后,政治便无法再吸纳多数社会精英。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历经曲折的我国民族工商业发展起来了,财富英雄也接踵而来,沈阳北大营的枪声、卢沟桥的炮火,使这个进程被迫中断。1949年之后,经济集权,一切都围绕政治运转,个人生产力难以释放。财富甚至成了不名誉的东西,人们唯恐躲之不及。改革之初,每个人的口袋都空空如也,迟疑不决间,白手起家的创富故事再次多了起来。到如今,第一批财富英雄即将功成身退。中华民族原本就是一个奋斗不息的民族,人地矛盾迫使我们的先人勤劳耕作,这个基因是我们的宝贵财富。事实证明,只有解放个人生产力,整个国家的经济才能蒸蒸日上。美国的故事,就是绝好的例子。不过美国毕竟年轻,历史比较单纯,政治被法律牢牢约束,我们现在就有点复杂,法治不健全,腐败、过度投机似正在吞噬国民财富,也腐蚀人们对社会正义的信心。建设一个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社会,能让每个人都看得到自己的努力成果,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有漫长的崎岖之路在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