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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学博士,供职于ICBC总行
大选年经济增长的表现对总统宝座归属的影响,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以至于美国政要们有足够的理由去制造某种规律。不幸的是,他们恰好有短暂改变经济走向的能力。考虑到美国经济这种独特的政治周期,伯南克降息或是布什减税就更加耐人寻味了。次贷危机的确加大了短期衰退的可能,但并不至于让美国长期一蹶不振。因美国衰退而陷于水深火热的新兴市场多少有些无辜,这可能就是货币战争的残酷所在吧。
过去的一周充满了遗憾。面对国际金融市场耐人寻味的金融秀,我却把素描笔拉在了北京。当我懒散地躺在床上听到Bloomberg频道报道伯南克发神经似的蹦出来降息75个基点之时,第一直觉立刻告诉我这并不像电视里华尔街老兄们谈论的那么简单。可当我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时,才突然发现雅加达网络比蜗牛还要慢许多,于是惯有的惰性迅速让我打消了查点什么或是写点什么来将直觉转化为逻辑的冲动。这种如哽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写下这个开头。
很奇怪,那本《货币战争》去年引起了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就没有人将美联储如此异动与“兵者,诡道也”联系到一起呢?尼采说:“欺骗!这就是战争中的一切”,也许《货币战争》中充斥的也是别有用心的计谋,只是我们很容易被一些花言巧语或是偶然巧合所欺骗。比如这一次,美联储毫无先兆地骤然出手似乎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美国经济衰退。但这个理由并非无懈可击。
遍览现有全部美国经济数据,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美联储降息75个基点之前,并没有充足数据支撑美国经济衰退的论断。美国经济增长最新的季度数据是2007年三季度的4.9%,这个数字较二季度的3.8%和一季度的0.6%抢眼许多,甚至是2003年三季度增长7.5%以来最快的单季增速。当然,2008年1月底放出的四季度经济增长初步数据肯定会比这个4.9%低很多,经济学家的预测中值是1.2%。但必须注意,单单一个季度的增幅放缓说明不了趋势问题,而且,就算四季度增长数据惨不忍睹,也是公布于美联储22日突然降息后很多天,它似乎更适合作为1月31日伯南克再下狠手降息的理由。
当然还可以用“未雨绸缪”来解释美联储降息75个基点,但这种先知先觉式的激进降息似乎也有些武断。到目前为止,美国经济的变数还在于消费的抗打击能力,虽然各种机构公布的消费者信心指数都在走低,但这并不意味着消费会突然一落千丈。实际上2007年美国消费者信心一直在下降,而在次贷风暴突发的三季度,消费依旧增长了2.8%,为GDP增长贡献了2.01个百分点,这种坚挺为什么不可能延续到四季度或是更久呢?至少美国人已经展示了令人吃惊的消费文化。研究显示,美国消费者长期资产负债状况没有大幅恶化,以至于善变的经济学家对四季度消费增长的预期中值也还是停留在2.6%的较高水平。
很难理解,当2006年三季度到2007年一季度美国经济增长仅为1.1%、2.1%和0.6%时,市场全无今天这般忧心忡忡。是什么让人突然成了如惊弓之鸟?恐怕正是有如救世主般的美联储!世人总是习惯于称伯南克之类的中央银行家为货币魔法师,实际上伯南克们在心里重复的却是莎士比亚在《奥赛罗》中的桥段:“你知道我们干事情全赖计谋,并不用魔法,用计谋就必须等待时机成熟”。一个可能会和巴林银行的里森一样出名的小人物杰罗姆·科维尔为中央银行的大人物们制造了一个实施计谋的完美时机。法国兴业银行对内鬼科维尔违规交易实施平仓的行为引致了1月21日欧亚股市的“黑色星期一”,伯南克在华尔街可能被波及时英雄救美般地火速降息75个基点,看上去是如此应时应景而又恰如其分。
但中央银行作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并不仅是用来挽救股市的,面对尚未成形的衰退,伯南克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意欲何为?也许关键词就是美国大选。多说无益,不妨来看几组有趣的数字:第一组数据是大选年前两个或三个季度的GDP增长率比较。2004年前三季度为3%、3.5%和3.6%,2000年前二季度为1%和6.4%,1996年前二季度为2.9%和6.7%,1992年前三季度为4.2%、3.9%和4%, 2004、2000和1996年的数据中是明显的向上跳跃,而每个季度的初步数据大多在下一季度的首月末就能看到,而这段时期正是总统候选人穿梭各州拉票和11月选民投票的关键时刻。
第二组数据是大选年三季度和前一年四季度的GDP增长率对比,2004年比2003年是3.6%比2.7%,2000年比1999年是-0.5%比7.3%,1996年比1995年3.4%比3%,1992年比1991年是4%比1.9%,除了2000年,我们都能看到明显的跳跃,而2000年克林顿两届任满,不可能连任,而那时美国经济恰好邂逅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危机的冲击和新经济破灭的尴尬,应该算是个有理可循的意外。
这两组数据中包含的规律真的是巧合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大选年经济增长的表现对总统宝座归属的影响,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以至于美国政要们有足够的理由去制造某种规律。不幸的是,他们恰好有短暂改变经济走向的能力。从这个有些“阴谋论”色彩的有趣视角审视美联储1月22日降息75个基点和1月31日可能的再度降息,至少能够产生两种潜在影响:一是经济预期在下半年反转,美联储有些夸张的现期举动让很多人产生了悲观情绪,而当人们滞后地发现之前的预期太过悲观之时,某位总统候选人可能在关键时刻就正好获得了预期反转带来的民意支持度上升;二是经济增长在下半年反转,考虑到美国货币政策三个季度左右的政策时滞,连续四次降息将很可能让美国经济自下半年起触地反弹,这正是很多政客希望看到的先抑后扬。
考虑到美国经济独特的政治周期,伯南克降息或是布什减税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其实,美国经济并没有次贷危机前世人想象的那么强大,但也没有次贷危机后世人想象的那么脆弱,次贷危机的确加大了短期衰退的可能,但并不至于让美国长期一蹶不振。为美国衰退而深陷水深火热的新兴市场多少有些无辜,但这可能就是货币战争的残酷所在吧。就像索罗斯所言:经济史是一部基于假相和谎言的连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