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当下的商业历史,最大难度就在于所涉及的都是利益中人。当利益足够大时,这种记录就有相当的风险。我以为,这本《出轨》的可看之处,就在于它忠实地记录了一切关于娃哈哈与达能集团之争事件的台前幕后,既有娃哈哈和宗庆后方面的正确与错误,也有达能作为一个跨国公司的正面与背面。两位作者在坚守不做任何价值判断前提下,完整而毫不保留地把事实记录得一清二楚。因此,《出轨》一书,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凝固了一段历史。你可以说这尊雕塑中的那个人有缺陷或者是不漂亮,但你得承认,越是记录得真实,雕塑本身就越好。
被简称为“达娃事件”的这场商业纷争,是一个中国现代商业史上的标杆。从公司角度来看,它是一个中国公司和一个跨国公司的较量;从人的角度来说,是一个强硬和有力量的中国企业家和几个高级经理人及一个法国企业家之间的较量;而从根本上说,这是规则与人心、商业利益与国家利益之间的较量。这个至今尚不知结局的事件是如此具有典型意义,以至于它成为中国商业史上几乎是最值得记录的事件。现在,一个商业事件还在发生的过程中,关于这个事件的书,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了,这又不禁让人感叹中国向商业社会进化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无论是娃哈哈还是达能,都是商业上的强者。作为一个经营实业的商人,宗庆后卓尔不群,在大批中国企业冲击饮料、保健营养市场难逃昙花一现结局的背景下,他从无到有,运用一切手段凭空造出一个最为优秀的中国企业,可以说做到了一个中国企业家的极致。从《出轨》一书对宗庆后的种种细节描述中可以看出,宗的底气和霸气实在了得。他在商业上是一个规则的制订者,他对手段和人心的运用,达到了娴熟而游刃有余的程度;你可以说他不在乎规则,正是因为对大量规则和潜规则的运用和冲破,才使他有了今天的成就。
问题是霸主遇上了另一个霸主。达能同样是一个霸主,一个在技术、资源和手段上运用也极为娴熟的跨国公司中的一群聪明人。他们近十年间在中国饮料市场屡有斩获,凭借着资本、品牌、政府关系和国际商业游戏规则,试图来制约在娃哈哈这一中国品牌中具有绝对控制力的宗庆后,进而达到让宗为其谋取商业利益的根本目的。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较量。现在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了,达能的根本目的是让宗庆后为其服务并交出商业利益,而宗庆后则凭借着其对一个企业内的人心和资源的绝对控制力和一流的经营能力,与达能对抗从而达到经营者对资本的控制。对于双方的核心目的来说,一旦对抗,都是两难。
凭借《出轨》对于此案例的跟踪、记录,我们有机会看到一个现实中的两难问题将如何得到解决。在这个现实之中,宗庆后已经两次辞职,而且让他交出商业利益他也不在乎,关键问题是达能能让一个强势而在中国企业生存的土壤中游刃有余的宗庆后继续为其服务吗?如果不能,达能在乐百氏的经营中已经表明他们是中国本土市场的一个失败者,而且失去了宗庆后,达能就算得到了娃哈哈,恐怕也是个空壳公司而已。
但是达能的中国本土最高掌门人范易谋那个明显而露骨的威胁也是有效的。他明确地表示,如果宗庆后真正离去,达能将让宗在诉讼中度过余生。我们且不论宗庆后与达能之间形成纷争的原因除了商业利益外还是哪些错综复杂的因子,单单是范易谋这个几乎完全超越商业利益而涉及个人事务的威胁,就足够能看出国际商业资本为了利益而不惜一切手段的面目。我们不清楚范易谋此言何出,但就宗庆后而言,作为一个人,他没有必要因商业利益而超越法律。再看达能,因为商业利益而不惜置对手于死地,这种做法也令人不屑。
《出轨》
——娃哈哈与达能的中国式离婚
刘华 左志坚 合著
中信出版社2008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