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立
自从温总理在两会期间提出宏观经济平衡点的问题以后，原本已在关注这个问题的学术界的争论愈发激烈起来。有人提出，宏观经济治理的重点应该倾向于抑制CPI的持续上涨，因为这不仅是当前宏观经济最棘手的问题，而且是关系民生的大事；另一部分人则强调，宏观调控的关键是确保经济的继续高速增长，理由是经济增长才是核心，其他一切问题都应围绕这个核心来运转。
CPI和GDP，到底该谁优先，在当前中国经济的敏感时刻，已经不是一句“各有道理”、“仁智互见”所能搪塞的了得了，因为2008年我们所要面临的困难就连国家领导人也不得不承认是近年来最严峻的，面对这样的“大是大非”，客观上要求我们的态度，尤其是决策层的态度暧昧不得。CPI和GDP，若能两者兼顾固然更好，但若必须二选其一，我们究竟该做出怎样的抉择呢？笔者个人的观点倾向于前者。
支持以GDP增长为核心的论者有两大主要理由，其一当然就是“经济增长核心论”，认为经济发展的最终目标是经济增长，离开目标谈手段岂不是本末倒置？这个理由乍听上去很有道理，这些年来如果说我们的经济政策曾有过什么失误的话，往往都与“本末倒置”有关，因此，弄清本末是避免重蹈覆辙的一剂良药。但问题是，在当前形势下，把GDP持续增长放在核心位置就是本末归位了吗？笔者以为并非如此。
首先，实证研究的成果已经告诉我们，CPI与GDP平减指数基本呈相同趋势变化，也就是说，若通胀情况下，CPI和GDP平减指数会同样增加，尽管幅度略有不同。这就意味着，在通胀时期，实际GDP是呈下降趋势的，因为实际CPI与GDP平减指数是负相关关系。换句话说，CPI持续升高的情况下，名义GDP可能在增长，而实际GDP却是在下降的，我们所要追求的经济增长当然是实实在在的增长，而由在货币贬值基础上的、名义上在增长的GDP所支撑的所谓“经济增长”本位论，是无法成立的。
其次，通货膨胀情况下，宏观经济不可能有持续稳定的增长。此前，我曾在本栏发表过一篇题为“通胀压力拖累股市”的文章，谈论的是通胀与股市之间的事，其实也是通胀与经济发展之间的事，因为股市是经济发展的晴雨表，代表的是市场对经济发展未来的预期。如果说“通胀拖累股市”的观点已被中外的经济史所反复证明，那么其本质含义应该是“通胀拖累经济增长”。不先治理通胀，而去追求所谓GDP指标，你说哪个才是本末倒置呢？
GDP增长核心论者的另一个理由是就业问题。据说，国内某权威机构开发的某个模型显示，我国GDP每增长1%，就可以增加100万个就业率岗位。于是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追求GDP增长可以解决失业问题，从而达到关注民生的目的；二是根据菲利普斯曲线，降低通胀率会引起更高的失业率，如果现在把重点放在降低CPI上就必然会阻碍经济增长，因为GDP与就业率具有正相关关系，至少那个模型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理由同样缺乏令人信服的解释。先说说GDP与民生的关系，短期内名义GDP的增长的确可以带来更多就业机会，这不需要再开发新的模型了，几十年前的菲利普斯曲线早就证明了。但就如同弗里德曼和费尔普斯的研究所表明的，从长期均衡的角度看，名义GDP不会对自然失业率产生任何影响。也就是说，长远地看，名义GDP的增长并不能解决失业问题，却可能带来已就业人群财富量减少的问题，如此下去，何谈民生？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可能被忽视了，据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美国的实证研究，经济衰退时期实际GDP在下降，而失业率在上升。无论理论推导是什么样的结论，如果持续通胀的结论是经济衰退的话，那么实证研究结果（70年代以后）是不支持菲利普斯理论的。
不仅如此，把GDP和就业率的关系简单地描述为正相关也不能得到支持，尤其是以“GDP增长可以带来更多就业”为出发点，反推出来“失业增加就一定抑制经济增长”的逻辑更无法得到有效的证明，因为经济增长与就业率之间函数关系不一定是一元函数关系。具体来说就是，如果就业率是包括经济增长在内的一系列变量的多元函数的话，你也许可以得出“经济增长一定带来更多就业”的结论，但其逆命题却不一定成立。因此，简单地认为“抑制CPI就一定影响经济增长”的结论同样不能得到证明。
实际上，如果我们真想把经济增长放在“本”的位置上，就更应该考虑那些对这个“本”产生本质影响的变量，而不是狭隘地停留在“本”的表面上做文章。对于当今中国的经济来说，能够对实际经济增长产生实质影响的，CPI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它还不是最本质的。所以，暂时把重点放在CPI上才是当务之急。当然，强调CPI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影响GDP的增长，但我们却没有理由抱怨，这就好比一个人患了感冒，就得休息，尽管这会影响他在短期内的效益，但从长远看，要想让他以后能有更大的效益，暂时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是要一个健康的中国经济，还是为了眼前利益而不顾它的长远健康呢？
顺便站在股市的角度再说一句，当前的股市低迷反映的是市场对经济前景的担忧，大家都盼望政府出来救市。我以为，把处于中国经济领上健康的、可持续的发展道路是最好的救市力量，能够明确这个方向的政策，才是当前股市需要的最大利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