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三四年时间里，深圳经历了一场人民币升值和流动性过剩带来的热钱风暴：先是2005年6月开始的大牛市，后有2006年下半年开始狂涨的房地产，接着是2007年在深港直通大背景下港股和权证热潮，而今年整装待发的创业板又将给热钱一个巨大机会。

　　让人又爱又恨的热钱，来去如风，它并不改变什么，但能带来投机，带来交易性的机会，但更能给目标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标准定义的热钱有两个关键词，一是短期投机，二是国际化流动。但由于中国经济的长期向好和采取逐步开放的策略，加上深圳特殊的地理位置，涌入深圳的热钱国际性并不明显，更多是在内地与沿海、香港之间的相互流动。还有，热钱与深圳这个城市更密切的关联在于其短期投机性带来的财富效应。一旦缺乏热钱带来的财富效应，真难以想象会给这座缺少历史和归属感的城市带来什么样的毁灭性打击。

　　当然，深圳的崛起是创业者们奋斗的结晶，因此，《春天的故事——深圳创业史1979~2009》的主题是讲深圳的创业。不过，在认同这个观点的同时，作为一个新深圳人，我认定，深圳的崛起很大程度上还在于长达30年与热钱共舞的财富效应。这本书上卷从1979年写到了1993年，这一阶段，与热钱有关的两个故事给我留下了很深印象：

　　一是王石涉嫌灰色操作倒卖外汇。王石日后举例说明公司是怎么赚钱的：这年秋天，一个叫王春堂的北京人来到深圳，宣称手头有3000万美元的出口外汇留成，换汇比率为1美元兑换3.7元人民币。所谓“外汇留成”是一种“配额指标”，它应该属于某个大型国营外贸公司，最终以非常灰色的方式转移到了有官家后台的“倒爷”手上。当时的市场汇价是1美元兑换4.2元人民币，王石向王春堂预定了1000万美元的“外汇留成”，然后从中国银行“顺利”贷到2000万元人民币，凑足3700万元汇给王春堂。一倒手，展销中心赚到兑换差价500万元。

　　这样的换汇倒卖看来比更早时候王石倒卖玉米还要痛快。在当时的深圳与北京之间，早已形成了这样一条地下通道，源源不断的国家配额和公共利益以各种形式被贩卖到南方，它们游离在法律的边缘地带，促成了某些个人和公司的暴富。王石的展销中心在这种游戏中扮演的是终端“洗钱”的角色，他从北京调来外汇指标，联系好进货和出货的港商与国内企业，通过货物的进口销售把汇率差价“清洗”成流通差价。

　　让人惊奇的是，尽管这种换汇游戏十分活跃，但是国家法律却始终没有对其作必要的界定与规范，留下极大的模糊空间。1985年初，王石卷入了一起4000万美元的调汇案中，此案的业务方式与上述过程丝毫不差，只因利益分配不均，受到中央部门关注，又因为涉及军方，中纪委和军纪委分别派出两个调查组南下调查。展销中心参与的倒汇业务均有正规手续，从银行汇款到进口批文一应俱全，调查组实在无法确定这种行为是否违法，只好把重点放在这些调汇合同过程中有无行贿受贿行为。

　　二是1992年深圳股市排队买抽签表的盛况。“虽然采取了很多措施，但仍然是资金太少，股票太少，抽签、限购、限价措施都用上了。炒股人就通宵达旦在证券公司门前排队，代客排队的专业户也出现了，每个位子200元。走后门的人也来到了证券公司，证券公司经理每天都收到一大把条子。那些为证券公司提供餐饮的饭堂师傅也要买股票，他们的办法更绝，不给股票，就给你们吃夹生饭，弄得公司的几个人都闹起了胃痛。”

　　不要以为这是创业之初的深圳才有的事，就在2007年，新楼盘的放盘不也同样出现了代客排队？而为了吸引深圳人去香港炒港股，报纸上竟还刊出炒港股与到香港投资移民的连带广告。

　　许多国外媒体总把深圳说成“一夜城”，它的崛起，本身就是一个机会，深圳处于广州和香港两个特大城市之间，在很多人看来，其原本就只是一个过渡，其使命在1997年香港回归那一时刻就该结束。过去20多年间，也曾有过多次有关深圳命运的大讨论，诸如1985年香港大学研究中心陈文鸿博士的文章“深圳的问题在哪里”以及2002年网友的万字长文“深圳，你被谁抛弃”，两篇文章都提到一个问题：深圳的空心化。

　　让深圳保持活力的根本还在于怎么样有活水进来，今天，深圳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持续保持这个城市的财富效应，让热钱的效应放大，虽然，这在“反对派”看来，多少有些饮鸠止渴。

　　以创业板为例，深圳曾经想把香港创业板搬到深圳来，未果；如今，经过十年的等待，终于快盼到花开结果的时候了；但深圳能不能承受住除美国纳斯达克外迄今没有其他国家创业板成功的风险呢？这看上去很有一些难度。

　　但这似乎又是必须走的路，深圳市这些年一直在花大力气布局科技教育领域，众多权威人士认为，即便是比起中关村，深圳科技企业的创新能力也是值得称道的；高交会也做成了一个品牌；单纯从科技立市的策略来说，创业板是临门一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创业板给热钱多了一个留在深圳的理由，给追逐热钱的资本玩家一个主题性的投资机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有一点我们知道：跟着热钱的钱是最聪明的钱。

　　再多说一句，真希望能在《春天的故事》下卷中能多看到一些聪明人玩转热钱的故事，这些故事是真正能口手相传的，也是这个城市每个人都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春天的故事》

　　——深圳创业史（1979—2009）（上卷）

　　徐明天 著

　　中信出版社 2008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