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年,阳春三月,股市暴跌。
股灾已经成为事实。除了发新基金之外,政府还有没有其他救市措施?政府救市能不能成功?现在都还是未知数。到目前为止,普通投资者亏损的肯定已经不在少数,而且还面临着损失进一步扩大化。从这个角度来看,救市是第一位的,刻不容缓。但救市之外,可能更需要反思。不然的话,就算救市成功,股市真的返身而上,再度勇创新高,也不过是在为下一场股灾预作布局。普通投资者若不能逃顶,很可能要再度蒙受损失。试问:有多少普通投资者能够成功逃顶呢?
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要害在于,如果一个股市,是必须时时刻刻准备着去“抄底”和“逃顶”的,那就肯定不对劲。
但是,需要反思的肯定不是普通投资者“追涨杀跌的非理性行为”(如某些官员指责的那样),因为普通投资者的行为,不管别人看来多么不理智,都不过是在这一个股市特有的制度环境下,在特定的市场气氛作用下的产物,这种行为其实是再理性不过的了。
还是得回归基本面。让我们来看一看制造这轮股灾的罪魁祸首吧。
是美国的次贷危机波及的后果吗?不能否定次贷危机的影响。但是,次贷危机爆发以来,中国股市的下跌幅度已经超过美国股市跌幅的三倍。莫非邻居家的猫打了一个喷嚏,我家的狗就非得去住院治疗不可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问题显然不是出在那只猫身上,而只可能是出在这只狗身上——很难说次贷危机是主要原因。
是资金不足吗?股市资金的缺乏从来都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是投资者的信心出了问题吗?是的。股市归根到底是投资的场所,因此决定股市涨落最基本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盈利预期的变化。许多人没有看到或干脆不愿承认的是,这个股市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那就是,从2008年开始,上市公司整体业绩增长将会放缓,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其盈利将很可能出现显著滑坡。这种“预后不佳”是导致股灾的根本原因。
市场表现提供了最好的注脚。以中石油为代表的大盘国企蓝筹股,一路下跌,跌幅都已过半,而且全然没有任何止跌的迹象。
许多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仅仅是半年之前(最多一年之前),这些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的盈利表现还极为强劲,前景还被无限看好,为什么会这么快地就走下坡路了呢?
表面上的原因一目了然。以中石化为例。2007年初以来,国际市场上原油价格大幅上涨越过50%,国内成品油价格却只上涨了10%左右。由此,中石化的有关人士言辞之间颇有悲壮之色,向中央政府要起补贴来也分外地理直气壮。
不过,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追问。就中石化而言,且不论其内部运行成本是何等的高,作为全球范围内最主要的炼油企业之一,最大的原油进口厂商之一,难道对原油价格就不能发挥一些影响吗?中石化自身的商业能力显然大有可疑。
成品油价格,决定权确实可能不在中石化自己手上。据报道,本来在国家发改委的计划中,成品油价格将逐步实施市场定价,作为第一步2008年初几乎肯定会有所上调,但这个计划明显被搁置了。类似的还有电力价格,原本的上调计划也中止了。甚至钢铁价格,也有市场传言说要纳入“控制住,不让上涨”的范围。在这种情况下,下有成本不断上升,上有政策死死限价,这些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的盈利前景就不可能不暗淡了。
继续追问下去,那就自然要问到:为什么成品油价格、电力价格,等等,都要管住不让涨呢?直接的原因是,这是因为政府需要维持物价稳定,至少它要确保通货膨胀不致严重得太过离谱,例如说,绝对不能达到两位数(至于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要忘记,除了股民之外,还有更广泛的底层社会群体也需要政府的“安抚”。
至此,可以初步得出一个结论,股灾发生(而且可能继续延续)的关键原因在于,去年表现出“美好盈利前景”的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突然之间”变得前景暗淡,导致资金持续撤离,从而股价大跌。
然而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近两年来,在实体经济中发生的“国进民退”活剧,在资本市场上也同样在上演。以石油、金融企业为代表的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不仅在实体经济中通过压抑民营企业的营利空间、损害消费者利益为代价获得了超额利润,在资本市场上也通过“估值”游戏,以高市盈率吸走了大部分资金。这是双重的资源配置低效率。在短期内,确实有可能制造出“全球市值最大”,但却是代价高昂的,不可持续的。因为这些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全然不具备国际竞争力,其利润的来源只可能是国内的民营企业和消费者,民间的创富空间已经严重压缩,个人的创富动力已经持续衰减,它们的所作所作,正所谓竭泽而渔,岂可长久?现在的股灾,是投资者在为这种双重的低效资源配置买单。
发基金、降印花税等利好政策是不可能解决上面这个困扰股市的根本问题的。
短期或中期而言,股市最大的风险当然还是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的业绩风险,在这个最大的风险没有完全释放前,股市要走好是非常困难的。日前,中石油和中石化高层已经高调表态,公开驳斥“成品油涨价”传言,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保障成品油供应。换种说法,这也就是说,它们2008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的业绩非常不乐观。电力公司、钢铁公司的情况也未明朗。这些都有可能对市场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基于上述背景,股灾还有可能继续扩大,谁也不知股市将在什么时候见底。但对普通投资者来说,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决定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已经到了。甚至这可能会成为是普通投资者真正开始表达自己力量的一个转机。
那么,普通投资者的转机在哪里呢?不可不见的是,中国股市上还是有一些能够持续维持高成长的优质上市公司的,尤其是其中治理规范的民营企业,已经具备明确的投资价值。相信这些公司的股票将在中石油等大盘蓝筹股票继续寻底的时候,逐渐开始展现其魅力。
更重要的是,普通投资者还需要有这样一种信念:从长期看,中石油等大盘国企蓝筹股很可能会永远沉沦在底部,不得翻身。这是因为,第一,大盘国企蓝筹上市公司与生俱来的内在低效率,其业绩增长完全受制于政府政策,没有任何持续性可言,具有极大的风险,不值得长期持有。普通投资者放弃这些股票,将使真正有成长性的民营上市公司股票价格能够摆脱所谓“大盘影响”,随公司经营业绩成长而不断上涨,从而为投资者带来不断增加的财富;第二,普通投资者如果能够长期坚持这样做,将形成一种强大的制约力量,有效地抗拒资本市场资金向最低效率的公司流动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从而让“恶意圈钱”等行为失去生存空间;第三,只有这种行为,才能让中国股市能够从“政策市”脱胎而出,逐步培养其对政策调控的免疫力。这种意义可能会超出股市本身。
哲人云,痛定思痛。现在普通投资者可能还要继续承受痛苦,痛还未定,但却到了“思痛”的时候了。重要的是接受教训,抗拒诱惑,坚定自己的信念并付之于行为。普通投资者站到一起,通过“用脚投票”的方式,发出共同的声音,也许是时候了。
当然最后要强调的是,本文只是作者的一些思考,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