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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6 月 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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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
    他就代表了中国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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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就代表了中国良心!
    2008年06月04日      来源:上海证券报      作者:◎王育琨 沈飞昊
      ◎王育琨

      管理专家,《经理人》商学院院长

      她看上去顶多30多岁。热辣辣的炎阳下,坐在绵竹市汉旺镇一所学校的废墟上,任凭凌乱的头发在风里肆意飘摇。她两眼发直,目光呆滞,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嘴唇上爬满了血白的燎泡,惨白的脸上透露出的除了憔悴还是憔悴。她娃的遗体早已经被从废墟里挖出,可是她不接受那个现实。她的娃那天离开家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还充满了活力,怎么转眼间说走就走呢?每当有身着迷彩服的解放军战士路过,一种求生的本能会把她弹起,冲向那些救命的战士,嘴里一个劲地念叨:“求求你解放军同志,我的娃子还在下面压着呢,我知道他还活着呢,你救救他吧,他才8岁啊,救救我的孩子!”她悲怆的哭声从喉咙里撕裂着冲了出来。战士不忍再看她,捂着脸默默地走了。她只好怔怔的呆在原地,继续等待下一个过往的解放军出现,要等解放军把她的娃救出来!

      汶川大地震究竟震出多少个疑似祥林嫂的疯妈妈,还没有人去统计。或许她还有些文化,她不能接受儿子去世的现实。找不到合理的说法简直快把她逼疯了。跟她一样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现实的人,还有许多。被国内外媒体反复报道过的绵竹市福新镇第二小学,因教学楼倒塌致127名学生死亡,至今依然处在巨大的漩涡之中。那些死难学生的家长已经自发组织起来,要求追查夺取孩子生命的元凶。

      令这些遇难学生家长不解的是,在这个不到10秒钟内猝然坍塌的教学楼周围,没有一座房子倒塌,包括建于上世纪60年代的房子在内,镇上的楼房均安然挺过大地震。他们发现,教学楼倒塌的外墙断面整齐,和基座上没有任何钢筋水泥连接,就像堆积木一样。断裂的主梁里只有4根粗细不一的钢筋,较细的钢筋还不足成人小指粗。“我们自己盖房子,也不会用这么细的钢筋。”家长们因而坚信夺去孩子生命的不是地震而是违法建筑。

      据发改委一位官员透露,国家正在制定新的建筑抗震设计规范。经历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中国建设部曾经在1978年就颁布了《建筑抗震设计规范》。北川、汶川、绵竹、茂县和都江堰属于7度设防,九寨沟、平武、松潘和文县应属8度设防。这位官员确信,就是按1978年这个设计规范执行,汶川大地震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学校整体性坍塌。法规被束之高阁,违背法规建筑就是公然违法。

      而对公然违法事件,每个部门、每个当事人,都有推挡的理由。有记者已经走访了福新二小的图纸设计者。设计者称那是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复印了他的图纸,而他原来设计的那所学校距福新二小只有三四公里,却安然无事。施工队、监管方,学校领导、乡政府、教育部门等等,所有采访者都是一副无辜者的样子。中国官场推诿的绝技和潜规则,会使所有人成为无辜者!当事人没有丝毫歉疚心,不能不让人嗟叹!

      “我作为教育行政官员,有一份负罪感”。一个真正的强音,来自四川教育厅副厅级巡视员林强。林强认为,天灾人祸总是相辅相成的。当然有天灾因素,但天灾并不必然导致悲剧,把悲剧推诿于天灾,是一种可耻的偷懒。从目睹惨烈悲剧的那一刻起,林强就容不得任何对生命悲剧的推诿。他坦陈:“面对那么多孩子的亡灵,面对那么多破碎的家庭,如果生命的价值还不能战胜官场潜规则,我们还要官官相护,还要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我们就太没有良心,就太无耻了。那我们就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更谈不上做一个教育工作者了。”

      林强的负罪感促使他5月23日上书四川省及2008奥运火炬传递四川组委会,请求转让其火炬手及观摩北京奥运会的资格。理由是“最应该得到保护的人反而得不到保护,反而夭折了,这是我们做教育行政工作的耻辱。我们应该反思,我们应该忏悔”。

      林强的逻辑很简单,孩子们的亡灵需要一个说法,家长和整个社会期待一个说法。如果我们的教育行政工作者的都能尽职尽责,让腐败在教育领域没有多少空子可钻,我们的校舍就不难跟北川刘汉希望小学一样坚固,那些老师、那些孩子就不会葬身在废墟里,那么多的生命悲剧就可以尽量避免。发生了那么大的悲剧,如果我们却一点反思都没有,一个说法都没有,如果我们总是把自己的名誉和前程看得比孩子们的生命更重要,这怎么可能有心灵的提升和机制的重建?又怎么可能永绝后患?

      地震已经过去20多天了,但除了这位林强,还没有任何一个级别的政府官员和教育系统的高管站出来表示忏悔。我在上一篇专栏《建震不垮的学校,铸震不碎的灵魂》中曾说过,“面对埋在瓦砾中的孩子,这个国度里每一位成人都应该忏悔。正是因为我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我们只为自己的生计奔忙,才形成了一种唯利是图的社会氛围和文化,而这些正是豆腐渣工程得以盛行的土壤”!有网友对此提出质疑。林强这回成了我的同志。

      至少在这一刻,林强就代表了中国的良心。他的反思和忏悔,是一次清算。在大灾面前,中国太需要这样深刻的自省意识了。如果中国人都能这样来深刻反省,能够觉悟到自己的责任和担当,那才是一个大国的真正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