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春
浙商证券研究所所长、高级经济学家,博士、教授、博导
那是1997年11月,刚好是东南亚金融危机蔓延至韩国的前夕,笔者还在浙江大学任教,随经济学院组成的代表团去韩国水原市出席“第二届中韩经济发展比较学术研讨会”。这是我首度踏上韩国,有机会感受韩国的经济、金融现状和风土人情。这个素称“君子之国”、“礼仪之邦”的民族,有种让人惊异的古典美与现代美的交融,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契合。会后,根据韩国方面的安排,我们到韩国一些历史名胜去参观。记得在一个韩国人自称比较有名的寺院里,我看到有好几个顽皮的韩国儿童站在几株柿子树下,用石头往上抛等方法,试图打下留在柿子树上的柿子。当时,我很有些纳闷,为什么已进入冬天了,韩国寺院的柿子树上还有柿子?莫非寺院方丈及其他弟子觉得柿子不好吃而不愿采摘?或是懒得采摘?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前不久,看到一篇文章的有关描述,10多年来闷在我心中的一个疑虑才消除。
原来,在很久以前,韩国人将柿子树上的柿子都采摘了,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许多啄木鸟因为没有食物吃而饿死了(啄木鸟比较喜欢吃柿子树上的虫子,到冬天虫子没有了,它们也吃一些残留的果子)。第二年,柿子树等因为没有“庄稼医生”或“树木医生”啄木鸟的辛勤护理而大幅减产,甚至绝收。这个教训,让韩国人深深反思:应该给“庄稼医生”或“树木医生”啄木鸟在冬天留一些食物,特别是它们爱吃的柿子。幡然醒悟后的韩国人,此后对“庄稼医生”或“树木医生”啄木鸟及其他益鸟,一直适当地、妥善地保护、爱护,在秋天采摘柿子树上的柿子或其他果实时,总要留一部分柿子或其他果实给啄木鸟及其他益鸟过冬,让它们更好地为人类作贡献。
在古代中国,固然有众多受了恩典不知感激,只顾眼前不思长远,只图索取不想回报的故事,但也有不少受了“滴水之恩”,而“涌泉相报”的佳话。如明代著名作家刘基《郁离子》中就有一则谈砍树的故事。有一个叫寇不韦的越人,为逃避兵祸到了浙江剡县(今浙江嵊州市一带),由于贫穷租不起房子,只好在天姥峰的一棵大树下安身。一天晚上,他拿着斧子要去砍大树的根来当柴烧,其妻急忙制止说:“咱们没有房子,寄托在这棵大树底下安身。在这棵大树的庇护下,再毒的太阳也热不着咱们,再冷的天气也冻不着咱们,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天昏地暗也震撼不了咱们”,“咱们对它应当像保护初生的婴儿一样,像敬仰慈母一样,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啊”。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树木给世人的庇荫,也是给种树者的回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既体现种植树木的重要,也表明育种树木的艰辛;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这是吞下了竭泽而渔的苦果后,我们才明白的道理,爱护树木、保护环境应置于经济发展之首。在护树还是毁树的问题上,越人妻子的见解比其丈夫高出一筹。不仅如此,品味这样一个古代妇人言近旨远的话语,干了太多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舍本逐末,竭泽而渔,动摇根本傻事的所谓现代人,不是只有羞愧么?
在我们面前也有一棵树,这就是资本市场。这棵树的树龄还不长,如果从1981第一期国库券发行时算起,至今也不过27年时间,然而它已经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福音,恩泽于社会,恩泽于公司、居民,恩泽于经济发展。然而这个市场毕竟还比较年轻,还不太成熟,需要精心培育,需要“像慈母爱护自己的婴儿”那样细心地呵护。然而,在现实的中国资本市场中,大家却见惯了那些像寇不韦那样的公司或人物,他们受了资本市场特别是公众股股东的巨额恩典而不存感激,只顾眼前利益而不思长远利益,只图索取而不想回报;有一些上市公司只顾融资,不注重分红,不考虑中小股东利益,或狮子开大口,在融资目标不是太明确的情况下,要求巨额融资,等等。假如上市公司高管都像越人妻子所说的那样,对资本市场“保之如赤子,仰之如慈母,爱之如身体”,悉心培育,资本市场之树必将茁壮成长,枝繁叶茂,苍劲挺拔,四季常青,公司的发展也将受益无穷,高管个人也将功德无量,受益匪浅。
不过,近些时候,在中国金融资本市场上,我们也注意到,有不少机构、公司及其他单位的社会责任意识已大大加强,除了在这次南方冰雪灾害、四川大地震后积极捐款捐物及提供其他必要的帮助外,还身体力行,从我做起,从身边做起,从今天做起,为中国金融、资本市场的规范发展、繁荣和稳定而不懈努力着。如去年我与一位朋友到浦东发展银行总行拜访,细心的朋友发现,浦发银行所有员工的名片都在最下边表明用“ 再生纸”来印刷。不久前,我与上海银监局领导互换名片时,发现他们也这样做了。细节决定成败现在以已经成了句套话了,但是,真要起而行,还是很不容易。所以,这类细节的意义就显得很不寻常。
如果我们的金融管理层、监管机构、上市公司、中介机构及员工都迅速行动起来,身体力行,从身边做起,从今天做起,为了我们更加美好的金融、资本市场和我们的家园,大大加强社会责任意识,特别是切实提高“每股社会贡献值”,则我们的资本市场幸甚,投资大众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