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专家,《经理人》商学院院长
出井伸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据5月15日发布的年报,索尼电子产品主业利润翻番,超过松下,夺回日本电子企业头把交椅。3年前,出井伸之把索尼CEO的位置交给时年已63岁的霍华德·斯特林格,而这个1997年才加盟索尼的英国人,多年掌控电影音乐等娱乐部门。索尼内外为此普遍怀疑:毕竟这是日本制造业的象征啊,把这么一个当家人的位置,交给完全跟日本两种文化的人,不可思议!
当时我发表评论说,“在商业这个名利场上,很少有人为了公司的目标而不惜自己出局。别人说这是无奈和落魄,我却看到了出井伸之无比的自信和无畏!索尼的换帅,与日产因大股东变换被动换帅不同,全然出于出井伸之的全力推进。在日本文化强势的背景下,能够达成这样的结果,没有点‘死了也干’的刚毅精神和谋定而动的沉稳是绝对做不到的。”
同他的前任大贺典雄不一样,交出帅位的出井伸之再不去索尼总部办公,不等着听属下汇报,不去冷言冷语评论时政。就是被记者强行问到对索尼热点问题的判断,他都字斟句酌生怕有一丝干政之嫌。他深知一个卸任的CEO仍坐在那里,就止不住许多部下去面谈,而部下不去朝见又害怕被说成是势利眼。在那样的时候,表什么态都不合情理。
出井伸之有很多事要干。他现在依旧是数家日本高科技公司,以及美国和印度风险投资公司的顾问,而且还是6家公司的董事会董事。其中就包括了资讯管理公司埃森哲(Accenture)以及中国互联网搜索引擎公司百度。他于2006年9月创立了管理咨询公司-Quantum Leaps Corporation,担任首席执行官。9个人的Quantum Leaps公司致力于协助企业推进改革、培养技术驱动型的创业公司,增强日本在21世纪的竞争力。
十年执政索尼转型,出井被挂上了“全球最成功”和“全球最失败”的头衔。被封为商业思想家的他,以前深陷索尼,日理万机,没有闲暇跳出来思考一下索尼和日本,为什么创新产业大幅度落后美国的局面。跳出索尼以后,他发现了大企业的弊端。举凡大机构,都有一种自我强化原有体系的惯性,没有非凡的大力,冲不破这种惯性。索尼创新力匮乏就在于是一个大而全、小而全的封闭的体系,而没有一个广阔的创新公司成长基地。
而美国硅谷每天都有那么多创新企业在风险投资的推动下生长,成为大企业非常必要的基础和源泉。在日本,国内创新企业只能吸引到美国市场的十分之一。创新企业资金的主要来源是大企业和银行等权势机构。在这些机构执掌乾坤的人,不是什么新人都可以接触到的。特别是那些银行,生来就是要挑出你方案中的薄弱环节而不及其余,根本不会考虑你的想像力和创造性。
由此,出井发现了他的作用:给新一代企业人和有权势的人搭个桥梁,去缩短年轻企业人与日本商业权势机构的代沟。两年前他就在自己家里,广邀年轻企业家和他们的家人聚会。自然,他也会邀请一些老一辈企业家和权势人物,使双方能够有机会轻松平等地交流。现在,出井伸之每月都要举行两次这样充满吸引力的聚会。
好这样的热闹,是出井几十年一以贯之的习惯。“平等开放的交流”和“向年轻一代学习”,是出井伸之所以成为出井伸之的原因。加盟索尼之后,或随盛田昭夫出行,或独自行动,他时常遇到当时20多岁的比尔·盖茨、Sun创始人麦克尼利、软银的孙正义等。比尔·盖茨讲梦想,麦克尼利预言互联网如何对未来产生影响,孙正义则详述IT全新产业。从他们年轻人身上,出井学到很多东西,发现一个全新世界。
他认为,在商业领域,不是基于权威,而是基于平等层面的交流很重要。据说他成为百度的独立董事,还有一段插曲。2006年11月,李彦宏在日本参加一个互联网行业的高峰论坛,在一屋子年轻人里,他发现了会场唯一的老人,心生敬意,一打听,原来是索尼的前董事长。第二年重逢,李彦宏邀请他担任独立董事,他便一口应允了。
按日本传统,在公司内部,级别大一级就是你的老板和主人。你要唯他马首是瞻。如果上司大声一嚷嚷,可能在一分钟之内会起到很好效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堵塞了言路和更好的建议。在官僚机构里滚了这么多年的出井伸之,深知其中的利害。如果一个老辣的CEO真把自己当“国王”,觉得什么事情都知道,那就跟年轻人的精神有了隔膜,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老板不再了解客户了。CEO的经验不能跟年轻人的头脑结合在一起,公司还会有什么起色?
搭一个权势人物与年青一代平等开放交流的平台,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却是将会影响日本产业几十年的壮举。或许因此,当问道当前的工作与运营像索尼那样一家700亿美元资产规模的企业有什么不同时,出井伸之说:“我怀念在大企业的岁月,但我已不想再回到大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