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财经学院金融学院副教授

　　经济学博士

　　美是自由创造的形象体现，而自由创造又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合规律是真，合乎目的性即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就是真与善的统一体。经济学探求真，更包含着善，因此它是一门美的科学。经济学之美不仅体现在它的形式，也表现为它的内容与实质。

　　经济学不仅是真的科学，更重要的，它也是一门善的科学。光从它定义我们就可看出“心怀天下”的品格。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提出：“被看作政治家或立法家的一门科学的政治经济学，提出两个不同的目标：第一，给人民提供充足的收或生计，或者更确切地说，使人民能给自己提供这样的收入或生计；第二，给国家或社会提供充分的收入，使公务得以进行。总之，其目的在于富国裕民。”

　　现代心理学将人的意识结构分为认知和意向两个方面。认知是对世界的认识，具有客观性；意向是对世界的需要、态度，具有主观性。认知表现为经验认识和科学认识活动，意向表现为价值态度和价值观念。科学是人对世界的系统化、理论化的客观认识，因此被称作工具理性。意识形态是人对世界的系统化、理论化的主观价值，因而被称作实践理性。经济学既包含着理论认识，也包含着价值观念——它是工具理性与实践理性的完美统一。

　　诺贝尔奖得主阿玛蒂亚?森认为，经济学有两个根源，“其中一个，即经济学与伦理学、政治学中有关伦理观念的联系，为经济学规定了不能逃避的任务”。“另一个根源就是经济学与‘工程学’方法的联系”（《经济学与伦理学》）。森所谓的两个根源与意识结构中两个方面正好对应。我们知道，经济学本来就存在实证经济学与规范经济学的区分。实证经济学只研究经济本身的内在规律，并根据这些规律分析和预测人们经济行为效果的经济学。它回答“是什么”的问题；而规范经济学则是依据一定价值判断，提出某些处理经济问题的标准，同时研究如何才能符合这些标准。它要回答“应该是什么”的问题。一种好的经济理论既要有事实分析，又要有价值判断，这就是工具理性与实践理性的结合。

　　萨缪尔逊有一段名言：“社会必须合理平衡市场准则和福利国家繁荣之间的关系。用冷静的头脑（Cool head）告诉我们热切的心（Warm heart），经济学能在保证一个繁荣和公正社会中发挥它的作用”（《经济学》）。好一个“Cool head”和“Warm heart”！我觉得再没有比萨氏更简洁有力的语言来概括经济学的学术品格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学习经济学的年轻人都是有福之人，因为他们在学习中不仅接受严格的理性主义训练，更重要的，他们还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德性教育，甚至还在无形中接受美的熏陶。

　　经济学家为建立一个牛顿式经济学体系的美丽梦想所激励，一直力图使经济学成为社会科学中的物理学。17世纪西方理性主义兴起，对数学和科学的狂热崇拜使得各类科学家想通过数学这种标准化的语言来重建文风。从那时开始，人们相信任何一门学科只有运用数学证明，才能真正成为科学。经济学与数学的结合并不是偶然的，这首先是因为经济领域中存在着一系列数量指标（货币、产出等），而更重要的是，经济学家将几乎所有经济学问题都可以被归结为一个最优控制问题。因此他们经常依赖“目标函数之一阶导数等于零”这样的数学处理来说明他们对经济问题的理解和解决。没有数学就没有现代经济学。数学在经济学领域的运用，不光使它拥有了美的外衣，更重要的，使它有了锋利的分析工具。而就经济学的内容与实质而言，也并不缺乏“大美无言”的神韵。

　　经济学之美首先体现在它的均衡理念。自亚当?斯密以来，均衡理念和分析一直统治着经济学界，这可能是由于斯密本人深受他老师弗朗西斯?哈奇森自然学派哲学的影响。古典经济学认为，理性要求行为一致、有序和可观测，只有处于均衡状态的事物才是稳定的。经济学中的Arrow-Debreu一般均衡定理，便是经济学理性主义的“精品”。在古典经济学那里，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自利行为，在市场机制“无形之手”的引导下，不仅会导致各自均衡的实现，还会最大限度地促进公共利益，实现经济体的和谐与均衡。1874年，瓦尔拉斯以数学证明一般均衡的存在，20世纪80年代，阿罗、德布鲁利用集合论、拓扑学证明了瓦尔拉均衡的存在性、唯一性和稳定性，以及这种竞争均衡与帕累托最优的一致性等问题。在宏观经济学中，希克斯?汉森等人提出的IS-LM模型，巧妙地克服了凯恩斯内在一致性方面的逻辑问题，为其宏观理论找到微观基础，从而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凯恩斯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融为一体，实现了瓦尔拉式的延伸。

　　经济学的美也体现为它的和谐与完整。经济学理论学派杂陈但它们之间并非相互割裂，而是一个有机整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美的境界。比如，以马歇尔与瓦尔拉斯为代表的新古典经济学着重研究微观经济行为，主张自由放任。凯恩斯经济学则着重研究宏观经济现象，主张政府干预。这就产生了经济学内部“干预与反干预”的冲突。以萨缪尔逊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派”成功地将古典与凯恩斯经济学联结在一起。在他们看来，现代经济体是一个国家管理的公共经济部门和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私有经济部门的“混合体”。这种混合经济既要有国家宏观政策的调节，又要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