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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硕的生活游离于当下艺术的浮世繁华之外。他不在圈子里扎堆,对混迹艺术江湖的众多规则熟视无睹敬而远之,在城中一隅平静孤独地做着艺术。但这不妨碍他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
怀才遇伯乐
冯硕艺术家生涯的起步并不顺利,1994年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之后,冯硕就一直躲在远离艺术区的市中心画画。直到200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将冯硕推荐给国际顶级画廊之一——马乐伯画廊(Marlbrough Gallery)。马乐伯画廊有60年历史,许多大师级的艺术家都以与马乐伯画廊签约合作为傲。马乐伯纽约画廊的亚洲艺术总监菲利普?古独奇(Philippe Koutouzis)一看到冯硕的作品资料,立即推掉所有约会来北京与他见面。冯硕形容菲利普是一个眼光很毒的鉴赏家:“他看过的画不下几十万张……在我画室看了两个小时之后,觉得没有人跟我画的一样,因此决定跟我聊,继而决定签约做展览。”2008年4月,冯硕在纽约切尔西区的马乐伯画廊开幕的个展《寓言》得到空前好评,这是他坚持多年的最好回报。
画画是生活的必需
冯硕的画室在北京城中心的一所小学里。着小学校的铁栏门近距离打量冯硕时我发现,之前依赖其作品的气质而对他进行的一系列想象并不靠谱:没有高大到令人压抑的身形,没有消瘦而神经质的骨架,没有深入骨髓寒冷的眼神,没有挂着嘲讽愤世的笑容……看似他和这条老胡同里走过的某个中年大叔没什么两样。而一走进画室拿起画笔,冯硕就是那个画画的人,是个对艺术执拗到偏执的艺术家。画画之于他,不是生存或者职业,更不是交际或者买卖,而是生活必需品。
艺术和现实是双重世界
做普通人的冯硕生活淡定,有份不错的安逸的职业——中央戏剧学院教书匠,有着上班上课规律无趣的作息时间,还有一群朋友串门喝茶抽烟聊天。但越是生活规律而简约的人,通常脑中会有疯狂于常人的念头,一旦找到出口它们便势不可挡。冯硕的画就是进入他双重世界另一侧的通道,在其中他杜撰剧本、布置舞台,审慎地指导他的一群“御用演员”:翅膀弱小身躯肥硕的天使、干瘪脱毛的天鹅、面露淫笑的猪、寄居贝壳中的男人……它们华丽登场,轮番上演着关于贪婪、权利、欲望、暴力的现代警示录。冯硕把他的故事称为寓言, 一个深植于现实的浮华和人性欲望之上的悲剧。
艺术不该是看图识字
冯硕不愿去解释每个形象的意味,所以笔者提出的这类问题让他不知所措,甚至烦躁不安:“艺术不该是看图识字!”。没错,在《盘中餐》、《政策》、《无知无畏》这些作品中,观者不需要去寻找究竟在暗示哪种现实,也不需要寻找什么主义、思想、左抑或右的口号和态度,哪怕只把它们当一个借口,一个被视觉化了的文字游戏。但可以感受到的是冯硕赋予作品的灵魂一直挥之不去,那是一种即使身处狂欢仍无法摆脱的绝望感和束手无策的虚弱感。这样看来,《想不通》和《闪念》就是冯硕的自画像:被白日噩梦纠缠中的预言家,一边祈求着拥有万能之力,一边背负着先知先觉的诅咒。
做艺术家的冯硕总是难以满足
我们一般将中国当代艺术分为两条发展主线:观念性、社会性较强的一脉,以及绘画性、试验性为主的一脉。而在冯硕看来,这之间并没有矛盾。他期冀找到最丰满有力的综合性语言,这样他的工作就成为一个将理念与方法、观念与手段凝聚的过程。他说:“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时代。通常看似对立的命题其实并不存在,有才华的人难道不可以同时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只不过这样的人可能会活得很累。”
冯硕当然很累,从早期以海螺为画题的作品,到现在刚刚在马乐伯展出过的寓言系列作品,冯硕一直努力实践着叙事性和绘画性的结合:要保存中国传统绘画“分朱布白”的透气感,要吸收水墨画的“淋漓尽致”,要避免走入抽象表现主义的极端,要将对哲理和故事性文本视觉化,要很多很多,冯硕对自己苛刻地要求,恨不得要触及艺术所有的终极问题。
伯格曼在电影《假面》借医生之口说过一句话:“生存是一个无望的梦。每秒钟都保持警惕,注意周围。与此同时,在别人心目中的你和你自己心目中的你存在着一个深渊……每一个声调都是一个谎言,一个欺骗行为,每一个手势都是虚假的。每一个微笑都是一个假面……”。也许每个人潜意识里都会有难以释怀的忧虑,这就是为何我们会被冯硕打动。
“我希望能够达到特别松弛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太难了。能懂得放弃的人就几乎是伟人了,我暂时做不到。愉快是很多人面面相对时的必需品,而过意不去才是留给自己的。”
——冯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