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实
奥林匹克的心路之旅，就像是坐过山车，由于跌宕起伏、悲喜交加而让人思绪万千、终生难忘。只是，潜意识里，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贪恋胜利带来的喜悦。虽然巴尔扎克说“痛苦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但有那么多的喜悦可以分享，我们似乎很有理由将回味痛苦的打算放飞到更远的未来。
但是，奥林匹克却用一种略显残酷的方式让“痛”变得更加刻骨铭心，那就是历史的重复、痛苦的复制。当刘翔和特拉梅尔黯然走下北京110米栏的跑道，雅典奥运会上约翰逊摔倒后无助的表情似乎又浮现在人们眼前；当埃蒙斯在爱妻凯特琳娜的殷切注视下最后一枪仅射下4点4环而痛失眼看到手的男子步枪三姿金牌时，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雅典奥运会上他同样在最后一枪的惊人脱靶；当费德勒不敌美国酷哥布雷克，爆冷止步网球男单八强时，人们又想起了他在雅典奥运会第2轮输给伯蒂奇的一幕……
奥林匹克就这么奇妙，这边用菲尔普斯的八金神话、博尔特的9秒69和伊辛巴耶娃的5米05大声宣告“激情没有极限”，那边又用埃蒙斯和费德勒们的失落警示我们“有很多痛可以重来”。比之欢乐和激情，奥林匹克重来的“痛”带给我们更多值得深思的启示：每个项目的发展和每个运动员的状态都不可能永远处于巅峰，甚至不可能只经历一次失败。归根究底，体育运动和世间万物一样，都有潜在的发展规律，都受到“周期”变化的影响和支配，认识、服从和顺应潜在的规律和周期进行适度的自我调整，奥林匹克的痛才会真正变成未来欢乐的基石。
其实，世界经济之“痛”又何尝不是如此？最近一两周的最新数据和突发事件，已经让世人隐约看到了经济梦魇的悄然而至。当这个星球上举足轻重的几个经济体纷纷邂逅增长苦难时，盲目高调乐观和无端淡然忽视似乎都不合时宜。必须承认，世界经济的现状似乎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糟糕许多。
也许几个月前，我们还有足够的理由对0.6％的2007年第四季度美国经济增长环比年率保留谨慎乐观，但最新一次修正中，这个数据变成了－0.2％，不仅比之前两个季度的4.8％下降了整整5个百分点，还创下了此前28个季度以来的首个负值。上一次美国经济萎缩是在2001年第三季度，一个黯淡的“七年之痒”似乎让世人隐约看到了“高科技泡沫”破灭的历史重现。当然，美国经济衰退至今存在争论的另一原因在于2008年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长率“看上去挺美”，1.9％的季环比年率甚至为最近8个季度的第3高点，但如果不是强劲的出口提供了2.42个百分点的贡献，负增长可能会再现，毕竟在这个季度，楼市萎靡导致的投资放缓对经济增长造成了高达2.28个百分点的损伤。近几十年来，出口从来不是美国长期增长的主要引擎，这意味着美国经济基本面的健康程度可能比数字表面显示的还要困难一点。
可怕的是，这个损失账单里最近又加入了更多新鲜内容。欧元区就是最醒目的名字之一。最新数据显示，2008年第二季度欧元区经济环比增长率为－0.2％，为1995年第二季度该指标编纂以来首次出现负值，在过去52个季度里，这一指标的平均值为0.54％；同期欧元区经济同比增长率仅为1.5％，相比前3个季度的2.7％、2.2％和2.1％大为逊色。欧元区的“痛”是区内各经济体“痛”的总汇，2008年第二季度德国经济环比收缩了0.5％，近15个季度以来首次出现负增长；法国经济环比收缩了0.3％，近22个季度以来首次出现负增长；意大利经济也环比收缩了0.3％，近13个季度以来第二次出现负增长。终于，在市场分析不断强调“次贷欧美传染”近一年之后，欧元区经济疲态尽显。
相比欧元区，日本经济的“痛”则重现得有些出人意料。今年第二季度日本经济增长季环比年率为－2.4％，相比前一季度的3.2％突然大跌了5.6个百分点，而上一次日本经济增长率低于－2.4％还是在2001年第三季度，在刚刚经历一小段复苏之后，日本经济的衰退梦魇又骤然隐现。在几大发达经济体中，英国表现稍稍好看点，但今年第二季度0.2％的环比增幅也创下了近28个季度以来的新低。
就像奥运“有多少痛可以重来一样”，世界经济的“痛”也是历史的一种重复。这在深层次上看是经济自我调整的一种方式，是世界经济在“失衡——均衡调整——失衡——再调整”过程中不断寻觅增长新动力，保持长期均衡发展的潜在规律。遗憾的是，虽然关于经济周期的理论研究成就丰厚，虽然经济运行不断显露出周期性特征，但依旧有人无视这种规律的存在。就像在奥运上只盯着金牌选手一样，很多乐观人士固执地相信经济增长可以超越经济周期的潜在作用，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就能避免经济衰退。这种无视经济发展规律的极度乐观主义，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试想，如果刘翔或特拉梅尔不顾伤病继续狂奔，那么很可能将会失去他们的整个运动生涯甚至是长久的身体健康。因此，永远高增长的增长可能包含着很大的内在风险，直面世经之“痛”，把握经济周期的脉搏，在下行阶段自我调整、自我恢复，整个经济的长远发展才不会经历更大更多的“痛”。
说了这么多，只是在执着强调一个道理：“运动周期”和“经济周期”是客观存在的。奥运和世经中，都有很多“痛”在重复，我们需要做的，是直面这些挑战，并将奥林匹克精神铭记于心：“生活中重要的不是凯旋而是奋斗、不是征服而是拼搏，其精髓不是为了获胜而是使人类变得更勇敢、更健壮、更谨慎和更落落大方”。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