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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海啸正在影响着全球经济。但是它对中国和美国的影响是不同的,需要分开看才能看得清楚。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化把中国和美国的经济很好地联系在一起了,几乎不可分离。美国是成熟的市场经济,不需要太多投资,所以他们也不需要太多储蓄。而中国是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必须多生产少消费。事实是,过去10多年来,中国生产的东西越来越多地卖给了美国。
要能持续买中国生产的产品,美国人必须有钱才可以,可是美国已经不生产了,哪来的钱呢?没有东西可卖怎么能继续买我们的东西呢?答案是,美国人向他们的将来借了钱,美国以大力发展金融市场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与中国不同,美国大量“生产”了金融产品。结果大家看到,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出口挣了很多钱,再去购买发达国家生产的金融产品。这好像说,他们买了我们的东西,然后向我们出售它的金融产品,它的债券,等于向我们借了钱,打了借条。这就造成这样的局面,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巴西、印度等等这些亚洲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和地区持有美国发行的大量债券,因为美国要不断卖给我们这些东西,才有购买力,他把钱借回去才有购买力进口我们生产的东西。
美国8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都消费了,这意味着美国基本上要靠不断出售金融产品过日子。金融是用未来的钱,消费要用当前的钱,所以美国人是向未来借钱,拿到现在消费。所以,金融是越发达的国家,消费越旺,因为容易融到全球的资本来维持这样的消费。
美国过去20年来基本上就靠打借条过日子。这既是金融革命也是消费的革命。过去我们只看到了技术革命,其实金融创新引起的消费革命对美国也许更重要。为什么美国老百姓没有什么存款还可以照样买房买车呢?因为靠分期付款。由于金融不断创新,也就是不断想出更好的办法,把未来的钱、把别人的钱借过来。金融市场发达的重要表现是,美国人除了可以拥有房产之外,还拥有了庞大的养老金,退休金、校产基金和教育基金等。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就可以理解,由房地产崩盘引发的金融危机对发达国家的主要影响首先是影响教育基金、校产基金、养老金和退休金,这些基金都在金融市场上。对于靠金融过日子的国家来说,金融海啸对它们是非常严重的打击,因为所有这些基金都缩水了,未来的保障成了问题。一旦整个经济的融资能力没有了,就好像人没有了血液。
宏观经济是流量经济,最重要的不是你的东西还在不在,而是这些东西还值钱不值钱。财富是靠交换出来的,不是生产出来的。金融危机最大的影响就是让金融交易大幅度减少,资金流量大幅度放慢,大家都不敢做交易。这是对美国这个靠金融度日的经济是巨大威胁。
在我们这里呢,因为金融不发达,养老金、退休金、大学校产基金等等都还不发达,顶多是政府手上有一些外汇储备。所以,金融海啸对我们金融方面的影响是有限的。比如,中国工商银行目前持有美国雷曼兄弟公司债券及与雷曼信用相挂钩债券余额1.518亿美元,仅占工行资产总额万分之一。
但是,由于全球金融动荡打击了发达国家,他们的财富缩水以后,打借条的事就不好做了,不能向全球借钱了,他们的消费能力就要收缩,这必然对中国和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产生影响。十年前,东亚出现金融危机时,中国在1998年、1999年迅速从经济过热的状况演变成通货紧缩的状态,物价下跌,为什么呢?因为出口受到了严重打击,出口少了,产能还在,这些产能要出口转内销,而内部需求有限,国内消化不了,所以物价不涨了。十年以后的全球金融动荡,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也依然如此。大家看到,现在沿海地区的制造业不行了。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中国的出口9月下降了20个百分点,现在只增长1.5%,原来都是20%以上的。
出口的下降可以导致出口企业大批倒闭,大量工人失业,很多贸易公司、出口公司都是靠银行贷款支持的,所以现在银行负担很重,不良资产又上升了。可见,金融海啸影响我们经济的传导机制和发达国家完全不一样,我们是出口先受到严重打击,然后收缩投资需求,从而影响实体部门,最后再慢慢影响我们国内的金融,导致银行坏账增加。企业不行了,证券市场和房市也就难以扭转低迷的现状。在沿海地区,楼市基本上是由中产阶级维持的,而金融危机受到了严重影响的主要是中产阶级。现在到上海看高端俱乐部、高端酒吧,还有一些高级饭店,生意都清淡了。新闻报道说,上海购房主力,从过去几年看,已经不是本地上海人,全部是外地人,包括境外人士。哪些人会到上海买房子?当然是有钱人,现在的危机主要影响这些有钱人。这样的话,我们经济走向通缩的风险就大幅度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