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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主张从根本上改革国际货币体系,人民币可能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能获最大利益的只能是欧盟和欧元。目前中国能做的是,继续支持美元本位体系,防范美元资产贬值,同时努力推进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以争取在下次美元危机到来之前,我们已做好一切准备。
20国集团的首脑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一如预料,金融峰会只能发些原则性声明,即使高调如法国总统萨科齐者,也不便展开过多无谓的论争,其中也有明智者如日本首相麻生,就明确表示支持美元本位。中国则中规中矩,既表示应全面改革金融体系,同时又应均衡、渐进并有实效。
笔者认为,目前根本性改革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并无可能。首先从技术上说,并不存在货币体系改革的明确方向,萨科齐关于以黄金为基本参照物建立新货币体系的主张,不过是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关于货币体系改革纷纷攘攘争吵声中的法国原声罢了。当时的法国经济学家雅克·吕夫就极力主张重回黄金本位。然而今天,正如弗里德曼和蒙代尔所说的,任何有点常识的经济学家都知道黄金本位再也不可能了。但问题是,在黄金本位和现存的美元本位之外,并不存在指向其他世界货币本位体系的现实选择。虽然欧元具备世界货币的潜力,但欧元与美元相比,实力导向仍将是以美元为中心,况且以“欧元+美元”双货币构成的世界货币仍是不稳定的,同样不能避免“特里芬难题”。
笔者相信,未来的货币体系一定是由世界中央银行发行世界货币,但这种世界货币又必须是在若干地区货币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比如在目前美元、欧元的基础上再出现作为世界硬通货的亚元、澳元、南美元和非洲元等。而目前人民币尚不可自由兑换,日元略显强势但也不足以充当世界硬通货,人民币与日元地位的争夺更使亚元的出现难以看到前景。至于“南美元”和“非洲元”更属子虚乌有,这两大洲要融入其他货币区目前还看不到前景。因此,世界统一货币仍是乌托邦的世界,当前以美元本位的国际货币体系尚找不到明确的改革方向。
既然根本上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暂无可能,那现实的选择就应是维护现有美元本位货币体系的运转。这样做,尤其符合亚洲出口导向型经济体的利益,日本明显看到了这个利益所在。对于中国,支持现行美元本位体系的利益有三:一是防范美元资产贬值。中国和日本是拥有美元资产最多的两个国家,如果美元本位崩溃,则势必导致美元大幅贬值,那样的结果对中国可能是难以控制和估量的,也正是我们应努力予以避免的。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我们是被美元劫持了,实际上大多数亚洲国家和其他许多国家也都是被美元劫持了,以至我们必须维护它。中国能做的,只能是在维护美元本位的同时,逐渐将外汇资产多元化,选择黄金、欧元甚至石油等战略资源、跨国公司股权作为美元资产的替代。二是防范经济增长模式的突然中断,本次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的最大挑战其实是发展模式转换的威胁。因为我们过去30年的发展模式实质上可以归纳为“中国制造、美国消费”,没有美国庞大的消费市场,一个进出口总值占GDP70%、出口占GDP超过35%的国家短时间必然面临模式的突然失灵而变得无所适从。显然,美国消费经济模式又是以美元本位以及美国强大的金融市场为前提的,一旦美元本位体系彻底崩溃,美国人的消费模式势必发生根本变化,美国消费市场从此萎缩意味着“中国制造、美国消费”模式将难以为继。要解决这个发展模式的转型问题,中国必须发展国内消费、提升产业结构,但无论消费的增长还是产业的升级,都不是短期能够解决的,都需要时间!这就要求中国当前必须维护美元本位,以争取时间努力转变经济发展模式。三是由于目前人民币尚未实现资本项目可兑换,它走向国际储备货币的道路还很漫长,如果当下主张从根本上改革国际货币体系,人民币可能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从国际政治角度看,我们也只能充当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敲鼓手,当前主政和得最大利益的只能是欧盟和欧元。因此,我们没有理由去挑衅美国这个当前地球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尤其是在时机不成熟且得不到实质好处的时候。同样地,目前中国能做的是,继续支持美元本位体系,同时努力推进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以争取在下次美元危机到来之前,我们已做好一切准备。
再具体一点,笔者认为,支持美元本位应按照本次金融峰会声明的原则,着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予以资金支持。笔者曾撰文认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许是布雷顿森林体系迄今仍有价值的唯一东西”,在未来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过不断改造,或许就是未来的世界中央银行,加强对它的支持无疑符合未来中国的利益。
中国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资金支持,大致可体现在三方面:一是增加出资,以增加中国在IMF的投票权重和影响力;二是接手IMF正准备出售的黄金,这既增加了IMF能动用的资金,也能增加我国的黄金储备,优化储备资产的多元化配置,逐渐减少美元资产;三是对IMF提供贷款,以表明对全球合作应对金融危机的支持。
(国家开发银行高级经济师、金融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