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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之年，气候变化这个近年间国际社会的重要议题骤然降温。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世界经济徘徊在黝黑隧道深处还望不到出口的前景似乎让世人暂时淡忘了气候变化的巨大灾难，2009年哥本哈根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能否达成全球减排协议确实令人担忧。
人类的弱点就是急功近利。一个月前，我曾对来访的路透社记者说，金融危机和气候危机对人类都是威胁，但金融危机要钱，气候危机要命。现在西方主要经济体都宣布步入衰退，失业率上升，人们财富缩水，收入减少，中国经济增长的下滑也不可避免。而气候变化相对缓慢，就像温水煮青蛙，让人类在不知不觉中面临巨大的灾难，冰山融化、大河断流，环境恶化，生态难民大量产生，社会动荡。两个危机，孰轻孰重，就看人类是要钱还是要命了。
但是，应对金融危机和气候危机并不矛盾，倒也不必担心金融危机会打击人们应对气候危机的努力。人类完全可以通过走低碳经济或者绿色经济的道路来同时应对金融危机和气候危机。最近有媒体报道说，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印尼总统苏西洛、波兰总理图斯克和丹麦总理拉斯姆森共同为《国际先驱论坛报》撰文称：“当世界面对多个危机考验的时候，答案就在于寻找共同之处。目前，世界面临金融危机和气候变化两大难题，解决的办法就是发展绿色经济”。
解决金融危机和气候危机都需要大量的投资，需要整个经济体系的再造和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对低碳能源、低碳产业、低碳技术的投资不仅有利于减少排放，而且可以刺激经济复苏，创造大量的就业。据布莱尔报告的统计，目前有超过200万人受雇于可再生能源行业，1998年至2007年期间，对新环保技术的投资从100亿美元上升到660亿美元。在中国，可再生能源领域估计已拥有超过100万从业人员，其中60%在太阳能制造和服务领域工作。而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预测，到2020年，全球在零温室气体排放能耗方面的投资将达到1.9万亿美元。目前，全球大约有200万人就职于风力与太阳能产业，其中一半在中国。在巴西，其蓬勃发展的生物能源产业大约每年能创造100万左右的新职位。在德国，到2030年，环保领域的投资大概是现在的四倍，占工业产值的16％，就业人数将超过其汽车产业所吸纳的工人。
长期看来，低碳经济体系的构建需要突破性的技术创新。未来的经济增长需要加入绿色要素，实现经济增长与碳排放的脱钩或半脱钩。如果说信息技术和信息经济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三次浪潮，那么低碳技术和低碳经济将成为第四次浪潮，成为人类发展和经济社会转型的重大契机。
依照目前的形势，无论减排协议是否达成，各国强制或自发的减排活动已然并将继续催生和推动一个庞大的碳交易市场。由于结算货币的天然多元化，美元体系必然得到修正，多币种竞争的格局将会产生，旧的国际货币体系不得不重构，金融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减少。
最为关键的是，这种绿色投资将改变人类在能源供应和消费发展趋势上的不可持续性，彻底摆脱对化石燃料的过度依赖。
该是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再不能在争论中浪费所剩不多的应对气候危机的时间了。身为经济学学者，我时常为经济学家们对未来的乐观和自负而担忧。房子都着火了，就不要再讨论着火是否会耽误做饭的时间之类的问题了。更糟糕的是，一些经济学家还没搞清楚所谓西方经济学的宗教和价值基础，却非常善于用人的一生的收入来拟合所谓生命价值，从而去估算为应对气候危机投资所造成的损失。大多数经济学家缺乏气候科学的学科背景和理论基础，但却似乎特别敢于轻易否定IPCC几千名科学家做出的结论。当他们无法辩驳气候科学家们的结论时，阴谋论就成为挡箭牌：气候学家无非是要把问题说得很严重，以此来抬高地位，引起重视乃至获得更大的科研项目资助；政治家要用气候变化引导选民，获得道义制高点；某些国家是为了制定国际规则，压制发展中大国发展等等。
所以，人类现在首先需要的是一场思维革命，价值观革命。如果无法认清发展的目的，人类就永远只能在不断的金融危机和能源危机中轮回。即便不是在气候危机中灭亡，人类也很可能会因为集体行动的内在悖论而在其他灾难中消失。金融危机和气候危机的背后可能正是人类价值观的危机。
（作者系清华大学国情研究中心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