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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次贷危机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财富蒸发器,从去年8月1日到今年12月12日,全球股市市值已经从57.16万亿美元骤减至30.76万亿美元,缩水幅度46.19%,而与此同时黄价从每盎司666.9美元升至834.4美元,黄金在危机动荡中身价陡增。但首先必须强调的是,次贷危机的爆发只能说是以“华尔街文化”为表征的一种特有微观金融发展模式、宏观金融监管模式和经济调控方式的失败,更进一步,也可能包含了以美元为核心的特有信用货币体系的失败,却并不意味着整体信用货币体系的失败。
其次必须指出,市场价格在次贷危机中的上升并不必然意味着黄金有能力担负起世界货币的重任,世界货币还必须发挥价值尺度、国际支付和流通手段的作用,一个闪光点的存在并不意味着黄金能够处处闪光。
最重要的是,某种特有信用货币体系的失败并不对应着金本位货币体系的必然成功。实际上,有四个理由让我们相信国际货币体系的未来发展不会走回头路:其一,对黄金总量“有限性”的预期与发挥货币职能所要求的“无限性”之间存在矛盾。虽然金本位和黄金之间并不完全对等,就像一些人所言:“哪怕只有一盎司黄金,金本位也能运转”,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此。事实上,制约金本位正常运转的,不是存量的数字大小,而是人们对黄金存量有限性的预期,受制于有限的黄金供应量,金本位下的货币供给必将收敛于一个极限,而世界经济的未来发展空间及其对应的货币需求则可能没有极限,在所有理性预期者看来,两者之间必然存在冲突,这意味着金本位货币体系并不能带来安全感,一旦有风吹草动,市场主体往往会争先恐后地挤兑黄金,争取让有限的黄金更多地落袋为安,这种矛盾使得金本位难以稳定维持。
其二,黄金对“总量有限性”瓶颈的突破则将动摇自身的货币基础。“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的原因在于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本身也具有真实价值,商品与货币的双重属性使得黄金在作为货币时具有币值稳定的优良特性,一旦科技发展让“人造黄金”不再是梦想,那么黄金稀缺性的瞬间消失也将让表面上的金本位货币体系一夜之间骤然演化为实质上的信用货币体系,在科技进步日新月异的背景下,这种随时可能发生的大变化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将时刻威胁着金本位下国际金融和世界经济的安全。
其三,金融危机之中的金本位更像是风险催化剂而非稳定器。一个简单的常识就是免疫力更强的人一旦生病则更难痊愈。事实上,金本位之下,宏观调控,特别是货币政策几乎无力可施,这使得市场失灵缺乏“看得见的手”的及时纠正和调整。更可怕的是,维系金本位的种种努力很可能加深危机,当一国陷入金融困境的时候,国际资本往往会出于避险需要而大幅撤出,此时维系金本位必然要求该国货币当局提高利率以吸引资金内流并平衡国际收支,而不合时宜的紧缩政策对进入下行周期的实体经济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在弗里德曼和伯南克等人看来,大萧条之所以持续43个月之久,并造成了深远经济影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Roy A. Young维系金本位的行动加剧了通货紧缩。因此,在次贷危机引发信贷市场流动性紧张的背景下,恢复金本位十分危险。
其四,制度性缺陷使得金本位的“黄金时代”难以再现。在现在和可预知的未来,黄金的“自由兑换、自由铸造和自由流动”这一规则都很难再被严格遵守:首先,由于黄金等同于财富,流入相对于流出更易受到青睐,而一旦某些经济体具有左右资本流动、抑制黄金流出的非常手段或是霸权力量,那么“自由流动”的规则将被违反,制度平稳运行的基础将遭到破坏。历史证明,这种财富激励导致的违规行为难以避免。其次,信心缺乏背景中的博弈将使规则难以被整体所严格遵守。在信用体系如此健全的当今社会,很难想象市场会对金本位保有如同100多年前那样的普遍信心,在个体理性的驱使下,每个经济体都有可能选择“搭便车”而不主动遵守规则。此外,由于现有黄金储备数量不同,金本位给不同经济体带来的潜在激励也相去甚远,根据IMF的最新数据,2008年9月全球黄金储备为8.473亿盎司,其中美国拥有2.615亿盎司,欧元区拥有3.5亿盎司,全球占比分别高达30.8%和41.3%,其他经济体的占比总共不及30%,欧美借由高比例储备将可能在复辟金本位的过程中获得货币霸权,由此可能触发的全球利益再分配势必难以得到广泛认同,如此背景之下,金本位有效运行依仗的基本规则不可能被普遍遵守。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