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达
岁末年初,《南陈北崔——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藏陈洪绶、崔子忠书画特展》在上海博物馆拉开大幕,共展示陈、崔作品80幅。展品不仅包含陈洪绶从早期到晚年的重要创作,如卷轴、册页和扇面等书画精品,还有他19岁完成的《楚辞·九歌》等版面插图。而《藏云图》、《长白仙踪图》、《云中玉女图》等8件崔子忠画作,几乎囊括了中国内地收藏的崔氏传世作品。
提起明代画坛,有“南陈北崔”之说,南为陈洪绶,北即崔子忠。清代姜绍书《无声诗史》载:“老莲工人物,衣纹圆劲,设色奇古,与北平崔子忠齐名,号‘南陈北崔’。”综观明清绘画史,自明董其昌始,画分南北宗,尤其推崇文人画,至清代的四王、吴恽,把山水画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人物画日渐式微。然此期间,仍有画家在不断探索,进行着中国人物画由中古向近代的艰难转型,陈洪绶、崔子忠便是其中翘楚。
此二人书画,备受推崇,还另有其特殊意义。明清以来,绘画以仿古为能,笔笔讲出处、处处要师承,非某宗某派则为野狐禅,画坛了无生气。在此氛围下,陈老莲、崔青蚓的书画融古开今,儒者笔墨,独树一帜。
此次展出的《斜倚熏笼图轴》、《观画图轴》、《扑蝶仕女图》、《雅集图卷》等,均为老莲精品,“以篆籀法作画,古拙似魏晋人手笔”。老莲的构图、笔墨、色彩、意境无不精彩绝伦,独具匠心;图中人物、珍禽、花卉、器物,无一不是刻画入微、令人击节。整个展览看下来,观者可清晰地感受到作者不同时期的风格变换。其早期人物画线条多用游丝描,笔法细圆且多方折,观来如山石、如行书;而中晚期的人物作品则趋于圆整,线条细匀,唐韵犹存。
观展过程中,笔者还留意到了陈洪绶的书法,其行笔刚柔相济,古拙中寓纤巧,可谓“渊雅静穆,浑然有太古之风”,较之其画作毫不承让。是画、是字,真真“在仇(英)、唐(寅)之上,盖明三百年无此笔墨”。
今人多知陈老莲,对崔子忠了解较少。特展上,陈崔两人遗世作品数量相差甚远。存世的崔子忠作品不到十件,而陈洪绶作品则有180余件之多。此次也是笔者第一次直面青蚓佳作。《白描佛像卷》、《云中玉女》、《桐荫论道图》、《藏云图》,崔氏人物画布景奇伟,多以窄长直幅巧妙布局,取法于晋唐之间,用线、用墨、用色的感觉与手法与当时画坛差异甚大,论者以为“非唐非宋”,可谓自成一家。
载曰,崔子忠怀才不遇、孤傲自恃,李自成攻占京师后,绝食死于床榻,为后世景仰。其甘于平淡、孤傲绝俗的风骨,让笔者联想到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的传说。观其画作,崔子忠不遗余力地颂扬历史上的隐逸君子,约略是其人生观的直观表现,亦是明末文人走投无路、徘徊苦闷的真实反映。
是展除陈崔二人画作外,还遴选了数幅老莲弟子的代表作,让观者对其书画传承有所了解。展品中有数幅老莲之子陈字的画作,字画皆得真传,“小莲”之名不虚。后世更有“扬州八怪”、“海上三任”得陈洪绶字画精髓,将文人画发扬光大。笔者一直钟爱“扬州八怪”的字画,为其技法、更为其风骨所折服。此次观“南陈北崔”,感觉一脉相承,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