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实
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也是一个最好的年代。百年难遇的次贷梦魇带着嘲谑的微笑轻轻漫步,随意践踏着掺杂于经典理论和历史经验中的传统、执着和坚持,在诡异莫测的市场漩涡中,每一个前一秒看上去叛逆狂妄的无边猜想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变成传诵千里的真知灼见,对于生产和制造观点的意见领袖和知识精英们而言,这何尝不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千古良机?乱世出枭雄,在嘈杂和喧闹之中,没有人会太多地在意那些犯了“系统性错误”的观点有多么离经叛道和匪夷所思,那一小部分高超或是幸运地押对了风向的“诸葛”们足够吸引全部艳羡、崇拜和期盼的眼光。
需求创造供给,迫切的需求则创造更多的供给。由于无规律的市场变化超出了普通大众的理解范围,个体行为选择的惯例标准被无情地摧毁,混乱的市场信号及其相互强化的共振让个体丧失了自主决策的能力和勇气。此时,个体需要精英意识和领袖意见的指引和帮助,危机给观点制造者提供了太大的激励,而对误导的惩罚和对供给的约束又几近于无,这种失去平衡的分析研究市场让赤裸裸的无畏观点层出不穷且大行其道。
那么,市场主体又该如何在噪音中甄别信号,在观点的海洋中自主航行呢?
首先,忘记那些观点下璀璨的姓名吧。虽然经济学家和分析师们对经济现象的阅读能力可能要高于普通大众,但很难保证一个观点的背后蕴藏了学者的全部智慧和足够努力。既然次贷危机是百年难遇的金融危机,为什么我们要轻信可能最执迷于“传统经济理论”的学者所发出的简单声音呢?所以,如果一个著名学者仅仅给出了观点,而没有全面展示其应用深厚理论得到这个观点的过程,那么在慨然押宝之前还是三思一番吧,想一想,一个光秃秃的观点,也许是大师们不屑于给出其后的研究细节,也许是名人们由于忙碌而干脆省略了这些细节?
其次,记下这些可能会让我们变成无辜炮灰的观点形式吧。第一种“不可置信”的观点是明显的自我意识产物。这样的观点一般都有惊世骇俗的标题和少得可怜的内容,其制造者往往带着宿命的、直白的、笃定的、甚至是咒语式的口吻在阐述这些观点,他们立论的全部自信都来自于对过往某次“准确预言”的一晒再晒,在偏执的自我意识强化之中,他们往往认定他们的观点必将印证为事实,其实,一个从根本上否认了未来多样性和不确定性的观点本质上不过是廉价的命签而已。
第二种“不可置信”的观点是一种偏离现实的逻辑产物。这种观点的背后不再空空如也,却是塞满了对经典理论的依赖和对过往历史的复制,其制造者的逻辑链条虽然严密,但立论的依据和推理的过程却充斥着腐气,似乎由于历史上在相同环境下出现过什么现象,这种现象“昨日重现”的几率就非常高,或是由于经典理论论证了某种条件下会产生什么结果,这种结果就很可能在现实中“自我验证”一样。全程紧盯次贷危机的发展,笔者越来越感到,用经典理论和历史经验凝结的智慧来思考现实,而非嵌套现实,才更容易感受危机的气息。所以,面对这种“因为过去,所以未来”逻辑堆砌的观点,缴枪之前还是再想一下:我们真的会踏进同一条河流吗?
第三种“不可置信”的观点是随意采摘的果实。不管是否蕴藏古典智慧和历史韵味,这种观点的背后总是有大量的现实元素,而这些元素往往提炼于诸多的经济、金融数据之中。这些观点看上去言之凿凿,实际上可能却是利用了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第一手的经济数据,因此市场主体一般也不会对这些观点背后的数据真实性进行验证,但尴尬的是,一些观点制造者为了更加快捷、方便、应时应景地生产观点,而随意从新闻或是别的二手渠道采摘了其想要的数据,但很多时候这些数据或是由于非专业的新闻报道而发生了误差,或是在传播过程中由于不慎或有意为之而有所失真,笔者无奈地发现这种“不专业”的失真可能导致了最多的“不可置信”观点。所以,当一个重要观点正要影响普通个体的行为选择时,通过Google稍微验证下其核心数据的准确性可能更加谨慎一些,特别是对于那些没有注明出处的核心数据,更是要小心提防。
当然,“不可置信”的观点远远不止以上三种,但是对于那些在真实数据上利用高超但实际上有失谨慎的专业处理方式得到的观点,非专业市场主体可能很难有效识别。也许,唯一的识别方式就是,对于包含难以理解的、过于专业的逻辑推导过程的观点,还是谨慎对待更加不失理性。
笔者最近忍不住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危机之中的研究者和分析师们究竟该提供怎样的社会服务呢?也许,相比赤裸裸地抛出观点,通过简单易懂却又翔实有效的分析向市场主体传递最多、最真实的信息,帮助其更加理性地用经济学思维去思考,才是最不负于危机之“机”的选择之一。毕竟,更大的力量和更多的知识,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而非更大的利益。
也许,越是在危机之中,越是没有人去决定别人的命运,越是有更多的人去帮助别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危机才能更快地变成记忆。
(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