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贵
G20伦敦峰会很可能是个结果不很重要但过程充满大国博弈的场所。
在全球经济版图中角色日渐黯淡的英国,在欧洲伙伴的支持下拿到了这次峰会的主办权之后,以异乎寻常的热情在准备,还按国家重要性启动了不同层级的游说。但是英国应该明白,真正左右峰会的还是美国。这不,一向擅长抛出议题吸引视线的美国由总统和财长双双发表讲话,呼吁将加大财政刺激措施作为本次会议首要关注的议题。很快,这个主张得到了盟友日本的支持。欧洲以法德为轴心的主要大国一开始并不买账,他们主张峰会的第一要务是建立一套监管体系而非加大财政支出,以确保眼下的这场经济和金融危机不会重演。不过,14日闭幕的二十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发表的联合公报清楚地表明:并非铁板一块的欧洲要跟美国对抗至少在短期内还不现实。会前调子很硬的德法终于妥协,同意在必要的情况下,继续推行扩展性的财政政策,确保流动资金充裕,以恢复全球经济增长和支持放贷,同时加强金融体系的改革。试图扮演美欧联系之桥的英国,由财长达林出面打圆场,表示尽管每个国家所面临的具体情况不一样,所采取的政策也会不同,但在如何刺激全球经济复苏和加强金融体系改革方面,欧美双方还是取得了共识。
美欧围绕G20峰会之争背后的逻辑,日本财务大臣与谢野馨看得还算清楚:这是一场治标与治本之争,但救助世界经济这个病人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才是当务之急。不过,更深层次的涵义还在于,美欧都想通过给会议定下基调掌握会议主导权。世人都知道,全球性衰退的实质,不是华尔街金融体系倒塌引致的信心崩溃与消费需求萎缩,而是美国的机制化霸权与寅吃卯粮的经济模式对世界经济的绑架,是各国为“美式全球化”的大买单。因此,解铃还须系铃人,美国理应在恢复全球经济信心,稳定金融市场方面率先做出努力。但是华盛顿的操盘手们很长时间来似乎并不急于救市,反而通过不时释放一些“坏”的经济政策弄得别国神经高度紧张。结果,美国以外的市场对经济衰退甚至崩溃的恐惧进一步放大。世界经济也经历了一场“达尔文主义”式的洗劫:免疫力较低的中小经济体奄奄一息,昔日意气风发的俄罗斯苦不堪言,肌体一向健康的英、法、德等国备受煎熬。如果贸易保护主义浪潮真的在全世界肆虐,仰赖出口的经济体所受的打击或将是致命的。再看看美国,蒸发的只是以美元计的金融资产价值,美国仍然拥有举世无匹的科学技术和相当稳健的社会制度。而且美国在全球各个领域的战线并没有因为经济与金融危机而收缩。
特别令人担忧的是,到目前为止,各国似乎都还没有弄清这场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按照格林斯潘的判断,这场危机的背后可能还有着某种更广泛的全球力量在起作用。假如当前危机的根源真是宏观政策失误,那么加强监管来限制金融中介的活动、以更强的措施来约束各国的财政、货币政策当然是对症之举。问题是,如果真是某种更广泛的全球力量引发了目前危机呢,那么迄今为止全球应对危机之策岂非徒劳?即将召开的G20峰会是否会成为一场各自表达立场结论枯燥的空谈。
不过,笔者相信:不论此次会议在解决当前经济危机以及重塑国际金融秩序进程中扮演何种角色,握有最多美元债权的中国,应该、也可以发挥积极主导作用。
正如温家宝总理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记者会上所言,面对这场金融危机,中国做了长期应对困难的准备,预留了政策空间,储备了充足的“弹药”,可以根据形势变化随时提出新的刺激经济的政策。在当前日益不确定的经济环境中,能够有如此底气和信心,主要还是得益于中国并没有追随美欧模式的经济发展战略。
几年前,中国金融业还是西方分析师和国外同行的嘲笑对象,外界普遍认为部分中资银行从技术角度上讲已经资不抵债了,但是他们大概低估了中国政府救赎国有银行业的决心和能力。尽管超过5000亿美元的救赎代价不菲,但是通过大规模注资和改制上市,中国银行业不仅没有在与国际银行业竞争中败下阵来,反而发展成为初具国际竞争力的相对独立的金融势力。较为保守的经营策略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中国银行业躲过了金融危机的冲击。如今,中国不用像美欧那样被迫在金融危机和实体经济受损两条战线疲于应付,只需一心一意通过扩大内需提振实体经济,不用拿财政的钱去填补金融窟窿。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初步经受了危机对中国经济制度、经济结构以及经济动员与政策调控的考验。
笔者曾在此栏提出过,中国理应对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尽管人民币暂时不是世界货币使得中国重塑国际金融秩序缺少了一个重要杠杆,尽管美国是最不情愿人民币与美元平起平坐,但是目前的美国正处于力量使用过度、实力相对衰落、国际信誉最差的时候,如果因为中国提升国际金融影响力而从政治、经济乃至军事上对中国施压,显然不是最佳时机。因此,当机会到来时,中国大可不必缩手缩脚,完全应该理直气壮地提出并实现自己的改革主张,有效整合新兴经济体的力量与诉求,在伦敦G20峰会上代表发展中国家拿出关于新国际金融体系的机制设计范式,推动建立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体系,加快国际金融机构治理结构改革,以改变发展中国家在全球金融格局中的边缘化地位。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东方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