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坚
一个世纪以来，美国通用汽车始终是美国制造业辉煌时代的象征，是美国经济称雄世界的一柄尚方宝剑，它缔造了推动美国走向富裕的一大批中产阶层。它的企业运作战略也早成了全球工商管理学院教学的经典案例。不夸张地说，很多日、欧汽车企业都是看着通用、想方设法追赶通用而慢慢地成长起来。但是，正是这个曾经独步全球的骄人业绩，渐渐让它忘记了行业竞争的残酷性和立足于市场的永无休止的创新意识和控制成本的管理能力。在繁荣时代盲目的产业链扩张，终于导致了它抵御流动性危机能力的丧失。当去年美国次贷危机演变成系统性的流动性危机时，因为无法筹集到足够的款项和通过可观的盈利来支撑庞大的成本支出，而这在繁荣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说它自己的金融集团的资金补偿机制，就是各大银行也会拼命找他们贷款。可现在，美国政府已经没有能力拿出足够多的纳税人的钱财来挽救这个庞然大物，所以，通用汽车就无法再度获得“大而不倒”的幸运结局了。
通用汽车申请破产保护，更大的震动是对美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的影响，以笔者之见，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告诉世人流动性危机对实体经济部门的渗透力和杀伤力，所以，政府及早地输血对挽救局势的恶化和保持市场的信心至关重要；二是庞大跨国企业的破产不仅对美国的就业市场，而且对全球的就业市场都会产生直接和间接的负面作用；三是世界汽车产业格局正在迅速变化，日后围绕通用的重组并购的资本运作可能会非常活跃，国际汽车业市场的占有率会更加倾向于低能耗的日、欧企业，这也将为美国开发下一时代的新能源标准的企业扫除市场障碍。对于中国的新型企业，也可通过一定的资本运作借通用百年打造的品牌来进入国际高端企业消费市场。最后，对于市场未来的预期也会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有好的一面，比如，传统制造业的退出等，也有坏的一面，比如，围绕通用破产的市场过度反应影响相关国家政府救市的效果。
虽然美国上届政府一再重申，不可能用纳税人的钱去救助在市场竞争中濒临倒闭的企业，但是，在通用破产重组的问题上，奥巴马政府还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此庞大的通用汽车简直就是一个社会，一旦倒塌，巨大的失业问题和大众心理的安抚问题，都将给政府的业绩抹上一层深重的败笔。这也是为什么深谙中产阶层心理的奥巴马打破常规投下重金去挽救通用（重组前已经投了近200亿美元），而今天撒手不管又会让自己的资助付诸东流的原因所在。可以说，今天的奥巴马真是骑虎难下。另一方面，如果深度介入，又会招来局外纳税人的强烈反对！影响他这套班子后续的其他政策的有效实施。所以，这次国有化行动绝对是一个权宜之计，是因为通用汽车这个庞然大物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在目前通过市场的运作寻找到好的买家卖出一个好的价格和得到一个好的条件（就业确保程度），以此收回自己前期的救市资金投入，所以，今天追加300亿是一个无奈之举，是迫不得已的救市行动。等待市场环境变好后，美国政府还是会想方设法在通用汽车上做文章，直到卖出一个好的价格拿回救市成本为止。
从通用汽车的百年兴衰路，我们大可挖掘一些对中国汽车业的借鉴意义：首先，企业在做大做强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持续发展能力。如果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病变（比如，业绩不断下滑），应该及早动用市场的力量来收编业务，否则，一旦出现大而不倒的格局，对企业、对社会的巨大冲击都是万难承受的。其次，企业发展的核心动力是把握市场发展脉搏，加强创新，建立标准，再牛也不能吃老本。第三，不要将繁荣格局看作是经济发展的永恒规律，一定要平衡好流动性的安全性和利润扩张的关系。否则，偏向哪一个都会出大问题——前者因为缺乏效率和收益而可能被人收购，后者因为缺乏流动性而打乱企业正常运作的机制，最后不得不走向灭亡。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