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很认真,令人极其信任他在工作中的表现。
整个采访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从讲述成长的故事开始,陈昕的状态始终如刚见面时那样饱满而放松;可语言中总有一种温存却不容置疑的霸气,他有自己一套思考问题的方式,会引领你跟随他的逻辑而追问。反映到工作中时,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坚持的东西,即使众人反对,也会设法说服大家。“但好像还没遇到被一致反对的情况”,说到这里时,他露出像孩子一样天真得意的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我暗自觉得——这人太注重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了。
他也总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就像初次见面时,他会直接问你想了解什么,再给出答案一样。而说起自己的故事时,他也会不自觉地分析起别人是怎么看待那时的他的,就像是在一个旁观自己生活的人。
然而,对于工作的侃侃而谈和对于生活的惜字如金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对自己的身世、生活所说不多;但可以看出的是,家庭对他的影响很深。虽然没有走上父辈们献身科学的道路,但自己在文化意识形态方面的贡献,却给了他发自内心的骄傲。平常业余爱好不多,除了读书之外,陈昕也喜欢打桥牌、下围棋和乒乓球,这些竞技类的活动使他即使在生活中也能体味一较高下的快感。
回首往事,不记得背叛、不记得后悔、也不曾恐惧、不求被任何人铭记的他,却对自己所出版的图书、所推荐而出的经济学人们、所总结的编辑实务经验、以及为出版社设计的一个又一个五年规划信手拈来;被历史所铭记的满足感,使他抛出了“今生无悔”四个字,不由得令我萌生感慨:多少有着丰功伟绩的人们,在种种欲望的驱使下,不断苛求着一次又一次的超越和突破,最终反而被名誉所累;而只有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会满足于生活中的点滴所得,不妄求也不轻易放弃,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发自内心地热爱并享受自己的人生。
然而,“不服输”的陈昕也有些累了,他终日与书为伴,严于律己的习惯使他更视之为了一种责任和使命感;“既要做文化贡献,也要发展企业,还要养活那么多人,太忙了”。他说自己想闲下来,静下心来思考文化和学术的未来。但现在还不能;他毫不隐讳地说自己有着“超过一般人的产业嗅觉和敏感”,这使他有能力也必须先把工作做好。
虽然一再强调自己的职涯是由历史推动和机缘巧合的种种促成,但他还是要提醒年轻人眼光放长远一些。尤其是对于青年出版人,他强调:在文化意识形态的岗位上工作,必须要有主心骨。今天,出版的功能是多方面的,有泛娱乐化的倾向,片面地面向市场。他说:“追求利益是可以理解的,但顶着中国文化的脊梁,我还是希望看到愿意献身的编辑,希望他们能够更加长远地看待问题,立足于中国文化和世界文明的建设来做一个出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