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欧洲学会副秘书长

　　欧盟4个成员国与土耳其7月13日签署协议，有关各方讨论了近10年的兴建绕开俄罗斯将中亚天然气输往欧洲的纳布科管道的计划终于正式启动。这一管道不仅将打开中亚能源出口的新通道，还将对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环境和国际关系产生深远影响。

　　今年年初，因俄罗斯和乌克兰“斗气”而造成欧盟部分国家天然气断供或供不应求，再次凸显欧盟能源供应受制于人的不利局面。某些分析家因此而认为，欧盟出台纳布科计划的意图是为了减轻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事实上，欧盟推动纳布科计划的野心更大：其目的是要在能源问题上变被动为主动，迫使俄罗斯放弃建立“能源帝国”的企图，乖乖地充当欧盟稳定的能源产地。

　　自普京出任总统迄今，莫斯科奉行以能源为武器恢复俄传统势力范围的政策。目前欧盟是俄罗斯天然气出口的最大市场，每年进口俄天然气达2000多亿立方米（约占欧盟天然气消费总量的25％），其中约80％需经过乌克兰境内的管道。由于俄罗斯天然气产量多年停滞，而中亚各国没有直接向欧盟出口天然气的渠道，因此俄罗斯能够低价从中亚进口天然气以满足国内需求，而将本国生产的天然气高价向欧盟出口。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出口，算盘确实打得很精。

　　然而，俄罗斯这种天然气生产和出口状况，也为欧盟提供了反制手段。纳布科计划的要害在于：虽然2015年建成后的纳布科管道输送天然气能力有限（每年最多仅为310亿立方米，相当于目前欧盟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七分之一），但是它将使闭塞的中亚有了直接向发达的欧洲出口天然气的通道，中亚国家势必不再愿意继续把天然气低价卖给俄罗斯；长此以往，中亚各国对俄罗斯的离心倾向将更难遏制。而俄罗斯将面临两头受损的尴尬状况，在出口天然气减少，收入也相应减少的同时，国内市场需求还要靠本国的生产来满足。虽然人们现在还无法精确计算俄罗斯忍受能源出口收入减少的限度，但据各种迹象分析，俄罗斯非常担心由此引发的“雪崩效应”。因此，纳布科计划真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不过，纳布科计划的实施难度极大，单靠欧盟几乎没有能力解决所有悬而未决的难题。首先，没有美国的同意，气源就难以落实。欧盟显然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中亚的气源。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目前开采的天然气主要输往俄罗斯，即便这两国不顾俄的反对，改变供气方向，其产量也不敷纳布科所需。再加上，这两个国家的大部分天然气储量尚未探明，是否有商业性开采价值，更是不得而知。

　　现在唯一落实的气源，是位于高加索山脉南麓和里海西岸的阿塞拜疆，但那里的天然气储量有限，仅能满足纳布科投产初期的需要。纳布科管道所经过的周边地区确有已探明的天然气的大气田，但主要位于伊朗境内和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人地区。从长远看，伊朗和伊拉克应该是纳布科的主要气源。但是，由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德黑兰眼下尚无可能参加纳布科计划。伊拉克的天然气出口并不掌握在巴格达的中央政府手里，而是受仅仅因为美国的庇护才得以生存的库尔德自治政府所控制。显而易见，没有华盛顿的首肯，纳布科的气源问题不可能解决。

　　其次，没有美国撑腰，欧盟也难以“搞定”俄罗斯。纳布科的设想刚刚浮出水面，莫斯科就千方百计予以阻挠，所采取的策略包括：继续控制中亚天然气出口；提出“北溪”（铺设穿越波罗的海的输气管道向德国供气）和“南溪”（铺设穿越黑海的输气管道向保加利亚和奥地利等欧洲国家供气）两项计划；通过亲俄的乌克兰总理季莫申科提议改造乌境内的管道系统，提高向欧盟输送天然气的能力，以此削弱欧盟推行纳布科计划的兴趣。此外，有分析家认为，去年8月俄罗斯出兵格鲁吉亚时，俄军曾推进到距BTC（从阿塞拜疆首都巴库到土耳其杰伊汉港的输油管）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向西方示威，以示俄罗斯能随时切断前苏联地区向欧洲供应能源的任何线路。历史经验告诉人们，面对咄咄逼人的俄罗斯，只有欧美联手才能有所收效。因此，欧盟早晚要求助于美国。对此，美国出于战略考虑，也愿意帮欧盟一把。最近，奥巴马政府负责中亚事务的官员迈克尔·麦克法尔访问土库曼斯坦时声称，纳布科计划对整个西方都很重要。言下之意，美国不会坐视纳布科计划搁浅。

　　第三，美国的介入，也有助于巩固土耳其与欧盟的合作。鉴于纳布科管道经过的地区主要在土耳其境内，土曾向欧盟漫天要价：索要高额过境费，要求得到15％过境的天然气，还要将纳布科计划与土耳其加入欧盟的问题挂钩。这次，土耳其同意签署协议，主要是因为其他各方承诺将纳布科运营后所需交纳的50%至60％税款（约合6.5亿美元）归土耳其所有。但是，土耳其绝对不会满足于得到几亿美元的过境费。因此，安卡拉和欧盟还可能在纳布科修建过程中发生新的摩擦。与土、欧双方都是盟友关系的美国，可能会劝说双方顾全战略大局。以前，美国就曾成功地说服欧盟启动与土耳其的入盟谈判。

　　此外，美国的态度还有助于纳布科计划获得建设所需的资金。迄今为止，欧盟为纳布科计划的拨款极其有限，仅能满足前期研究和勘探的需要，大多数西方大企业和财团目前并不看好该计划，没有投资的欲望。一旦美国公开支持，局面就可能改观。

　　这可能是纳布科计划最为特殊和值得玩味的地方：成功的关键掌握在目前还没有现身的第三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