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宪容
刚刚结束的首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对未来世界经济发展、对美国经济如何走出困境及对中国经济如何持续稳定发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从此次中美财经领导人的讲话来看，重建金融体系的信心，保证金融体系的稳定发展，这是让全球经济走出困境和尽快复苏的关键所在。那么，金融体系稳定的核心是什么呢？我们应该如何来理解这个问题呢？
谈到金融体系稳定的核心问题，自然会联想到美国金融危机。那么，这次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是什么？有人认为，这是因国际货币体系缺陷所导致的一种全球经济失衡。可以说，有这一因素的影响，但这并非是问题的关键，更不是导致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
因为，当前所谓的“全球经济失衡”是指美国长期的外贸逆差对应于新兴国家长期的外贸顺差，它只不过是在经济全球化与金融全球化下一种国际分工的结果，而不是导致金融危机的根源。
而导致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或近几十年来大多数金融危机的根源基本上是信用无限扩张的结果。如果不对信用的无限扩张进行约束，不管这种信用扩张的方式如何，最后的结果必然会导致金融危机、银行危机及经济危机。同样，信用的无限扩张是这次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只不过此次信用扩张的方式与传统不同，它是通过影子银行的方式来实现的，即通过一系列金融产品、金融工具、金融市场的创新突破既有的金融监管体系，实施过度的信用扩张，以便在这种无监管的过度金融交易过程中实现利润最大化。
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从金融交易行为来看，以影子银行为核心的这种信用扩张方式被标榜为是如此创新、可以规避风险及糅合了合理与现代等特征，但一旦金融危机爆发后，影子银行的整个体系却崩塌了。因此，要保证美国乃至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或减少其风险，在如何保护金融创新的同时，美国还应该增强金融市场的透明度、减少金融监管的周期性及约束信用的无限扩张，需要重建美国的金融体系及金融市场的信心。
因此，基于美国经济复苏、恢复美国金融市场信心及金融市场的稳定，美国政府正在全面检讨与改革金融监管架构。比如说，2009年6月17日，美国公布了名为《金融监管改革：新基础》的改革蓝图，试图从监管理念、监管机构、监管手段、监管国内外协调等方面全面改革现有美国现有的金融监管体系，以重建美国现有的金融体系。但是，由于改革会触及华尔街及对冲基金等大型金融机构的切身利益，金融改革能否真正彻底进行目前仍然存在着很大的疑问。不仅如此，为了拯救经济或保证GDP，美国还采取了“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
可以说，如果在这两个方面无法得到根本性突破，要保证金融体系的稳定是不容易的。
对于中国来说，稳定金融市场，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金融市场发展落后及政府过度干预金融市场。因为，就当前中国金融市场发展而言，它仍然是一个不成熟、开放度较低、由政府主导下严格管制的市场。由于政府基本上严格管制了市场，导致中国金融体系市场的准入严格、价格机制扭曲、企业融资不畅、居民的投资机会缺乏。在这种情况下，既无法有效地配置金融市场资源，也无法满足各种金融资产的投资要求，结果是中国的大量财富以外汇储备方式流向美国。
与此同时，由于中国金融体系存在着严重管制的缺陷，一旦放开了这种管制，就导致了今年上半年银行信贷的快速表飙升及股市上涨，出现了另外一种信用无限扩张的态势。这种信贷扩张不仅与宽松的货币政策有关，更为重要的是与当前各商业银行信贷的激励机制有关。
可以说，处于目前管制下的国内信贷体系，信贷政策只要放松，各商业银行的信贷员就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会导致快速、无限的信贷扩张。
如果不用严厉的方式控制信贷规模快速增长，如果还是让大量的银行信贷进入房地产市场及股市，吹大房地产泡沫，那么，这不仅无法保证国内金融体系的稳定，而且离中国版的次贷危机也不远了。因此，只有继续深化中国金融体系改革，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加快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步伐，这才是中国金融市场稳定的关键所在。
还有，保证金融市场稳定还关系到重建国际货币体系的问题。在当前美国金融危机面前，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的内在缺陷已暴露无遗。因为，一个良好的国际货币能够使国际贸易、投资及金融交易活动顺利进行，促进各国经济快速的发展，并使各国都能够分享到贸易成果。但是，当前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不仅无法促进各国的经济成长，反而成了金融危机产生的根源之一。
因此，如果不重建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及改进这一体系的缺陷，那么金融危机仍将不可避免。不过，在1973年史密松宁协定完全崩溃之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瓦解了，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基本上都开始实施管理浮动汇率制度。也就是说，现在的国际货币体系并非是人为的结果而是市场选择的结果。之所以会出现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是与美国的经济实力、国家竞争力等多重因素有关，它是一种市场选择的结果。因此，重建国际货币体系是一项长期与艰巨的任务。我们不可操之过急。
总之，对中美两国来说，金融体系的稳定所面临的问题与初始条件是不一样的，因而采取改革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只有从中美两国的实际情况出发，才能找到有效的方式。但是，从一般性意义上来说，约束信用的无限扩张则是保证金融市场稳定的核心所在。只不过，各国对于无限信用扩张的边界所采取的制度安排不一样而已。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