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重
早几天， “中国输美轮胎特保案听证会” 在华盛顿举行。所谓轮胎特保，就是中国输往美国市场的轮胎价格正常，不低于成本，不构成倾销，但是，被认为有损美国的市场和就业，需要加征关税或者限制进口数量。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先前公布了建议：对中国输美轮胎连续3年分别加征55%、45%和35%的从价特别关税。
特保，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新变种，而且危害更大。轮胎特保案，对中国是个提醒，我们应该未雨绸缪。
中美之间，过去交锋最多的是倾销。现在这类倾销案越来越少了。因为美国人已不好意思再演这种过于老套的戏。美国商务部曾做过调查，结论是绝大多数倾销案例，都是不成立的，或者说是个无聊的笑话。很简单，按照经典的定义，倾销是以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产品。也就是说在赔本赚吆喝。销售得越多，赔钱就越多，到最后股东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企业的目的只在于赚钱而已，倾销怎会长久？
有一个流行广泛的阴谋论，说美国柯达公司在华倾销，意图是先把国内彩卷企业打垮，然后再提高价格获得垄断利润。可是，虽然国内彩卷巨头几乎全军覆没，但柯达的价格并没有提高。因为世界上生产彩卷的，除了柯达，还有富士等公司，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有意思的是，乐凯公司曾以抵抗外国彩卷巨头垄断为己任，争取了上市资格。可上市之后，并没有阻挡住柯达们的“阴谋”，最终还是与柯达合资了。其实，如果柯达倾销，乐凯只须大量购进柯达就可将其驱逐出境。
虽然加入了WTO，可美国始终没有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国家地位。这是倾销不断出现的重要制度原因。美国人固执地认为，部分中国国有企业，享受政府的巨额补贴，倾销产品完全有可能。如果没有倾销，就需要自己来证明，这确乎是在强人所难。不过，因为屡屡被告，中国企业似乎已习惯了被诉倾销，学会了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倾销，成本如何真实等等。可是，正在这个时候，特保纷至沓来。
中美不久前刚刚举行了战略和经济对话，美国宣布将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国家的地位。可以预计，中美之间的倾销案，将趋于沉寂。而诸如特保案将趋于活跃。
其实，特保和倾销一样，都是遮人耳目的闹剧，是美国一些企业为了自身利益的表演。你看，在听证会上作证的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指责中国轮胎进口对其造成了产业损害，要求美国政府对中国出口轮胎企业施以高达75％至80％的惩罚性关税。这有些滑稽，轮胎企业都没有说被侵害了，钢铁业凑什么热闹？原来，美国轮胎业不好意思参加，因为他们设在中国的工厂，也向美国出口轮胎，和中国轮胎企业有共同利益。
美国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进口中国轮胎，是其自主自愿的选择，不是中国人强迫的，其背景是美国企业技术和产品升级，已不太看得上轮胎这个利润有限的产业了，正如美国人放弃笔记本和电视机一样，是美国企业主动放弃了轮胎这个鸡肋。而尽管有部分美国工人失业，但在总体上，美国人从轮胎业这个不具比较优势的产业退出，将相应的资源投入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产业就可以扩大，就业就可以增加，这正是特保的机会成本。
事实正是如此，美国6家轮胎进口商组成的“美国轮胎自由贸易联盟”，致函美国贸易代表，称特保每“保护”一个就业岗位，就将额外损失25个岗位，美国一共将失去2.5万个就业岗位！同时，美国消费者每年得多支出6至7亿美元购买轮胎。
所以，美国国内有强大的反对特保的声音，除了美国轮胎自由贸易联盟外，代表全美6000多家小企业的美国轮胎产业协会，代表克莱斯勒、福特和通用三大美国汽车巨头利益的美国汽车贸易政策理事会，代表美国规模最大的零售商、产品制造商和服务供应商利益的美国零售业领导者协会，都公开表达了反对特保的意见。
假如特保“成功”，必将出现双输局面。中国去年出口美国的轮胎总价值是22亿美元，据中国橡胶工业协会估计，如果特保案“成功”，轮胎产业和上下游产业，将有10万工人失业。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中国橡胶工业协会负责人透露，协会将建议中国政府采取反制裁措施，包括对进口美国的某些产品提高关税，或限制进口直至不进口等。也有不少专家主张中国应有“反制措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如此一来，冤冤相报何时了！
虽然中美之间贸易摩擦频仍，可从历史经验看，美国国内主张自由贸易的声音，远远大于贸易保护，美国终究是个自由贸易的国度，个别的不和谐声音，不代表美国的整体。过去中美之间也出现过若干特保案例，结果都被总统否决。这些，都应该让我们有耐心和信心。
唯一正确的途径，是通过政府和民间的协商，找到双赢之道。美国企业并非完全无理取闹，肯定有些微“道理”，而我们也并非毫无瑕疵。一切的双赢，都是相互妥协的结果。退一步海阔天空，中国人懂得这一点，相信美国人也会懂。
解决特保问题，需要双方的政治智慧。
（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金融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