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经济结构的呼吁历久而弥新。
但每次呼吁之后,结构反而进一步扭曲。比如,在金融危机之前,中央已在大力提倡科学发展观,要做到城乡、区域、国际国内、经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为应对金融危机推出的“四万亿”投资计划也是考虑了民生领域投资的,但“四万亿”实施下来,原来停掉的一些“二高一资”项目重新上马,GDP增长更加依赖投资,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扩大,民营中小企业投资受到排挤,房价调整被拦腰斩断,高房价卷土重来,大量农民工的回流使农民收入落差加大。
这种现象初看起来,似乎是原来结构调整的努力被金融危机冲断了,但仔细推敲,还是利益驱使造成的。以原有的结构推进经济,更符合地方政府的比较利益,或者说这样的“盈利模式”更可行,而地方政府正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主导性力量,地方政府的竞争,决定了投资和大规模的园区规划建设模式有比较优势,而竞争政绩下的官员晋升机制,更加强化了原有经济结构的内在动力。
现在的情形是,结构调整虽有长远利益,但不是现实的利益选择。如果指望不触及现有发展模式的利益,不经过阵痛,就能顺利推进经济结构的调整,在我看来很不现实。比如房地产市场,北京、上海等热点城市房价快速上涨,已造成民众与开发商甚至社会情感的对立,房地产市场政策急需“结构调整”,但住建部却认为当前要维持房价既不大涨又不大跌,不能不说这是很矛盾的。住建部如果要推进住房市场的和谐发展,要推进消费内需的持续增长,则非进行大的结构调整不可!这甚至是一场革命,是革现有房地产发展模式的命!既然是革命,就不能以房价维稳为目标啊。
在纪念改革开放30年的各类文章中,经常提到渐进式改革,也有人提到了增量改革。即改革尽量不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在保持原有格局运作的同时开发新市场、新力量、新模式。比如改革开放不在上海、北京、辽宁拉开序幕,而是选择在偏居一隅的深圳探索市场经济模式。价格改革是在保持生产资料价格的计划控制同时,逐步在一些地区放开产品价格管制。企业改革模式也是在体制内企业外部派生出民营企业,然后通过民营企业逐渐对国有企业形成竞争压力。这样一系列的探索过程,都可以理解为增量上、或者叫边际上的改革。但随着新的发展模式固定下来,要对其作“结构调整”,增量改革的思路,我认为怕已不适用了,不可能存在边际上的结构调整了。
对比美国应对危机的一些做法,笔者认为我们需要深刻反思。
比如,美国金融机构在本次危机中元气大伤,但经此一役,美国重新梳理并将重建其金融制度;美国原来的透支消费模式不可持续,现在借机提高了储蓄率,贸易赤字使美国决心推动其出口经济的增长;借新能源革命推动新一轮投资增长,为经济发展和结构优化注入全新动力;甚至借金融危机的压力推动了其医疗保障体制的改革。
原本,在金融危机之前,中央已做出了的结构调整决策,已经推出了一些措施,但被应对金融危机的救急思维打断了。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政府大把投资,进一步加大了投资对消费的比重;国进民退,民间投资受到排挤,国有大企业和政府进一步控制了经济。而其实这次全球性金融危机,本来应该是一次调整中国经济结构的大好时机,因为危机对原有的模式产生了极强的外部压力,但现在这个最佳的调整时机已经过去了。
要切切实实推进中国经济结构调整,就非得要有触动利益格局的勇气和决心不可。
(作者系国家开发银行高级经济师、金融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