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经济的差异性复苏，让“蛋糕的分配”再次变为一个现实的问题，而不同经济体影响全球复苏蛋糕分配最主要的方式，是改变其自身政策调整的时点选择、路径选择和力度选择。这给霸权主义的复苏培育了温床，给全球经济复苏带来了新风险。全球经济和国际金融市场的波动性将进一步加剧，全球范围内的多边协作氛围将会有所恶化。

  程 实

  共患难未必能共富贵。从危机时代的众志成城到后危机时代的心猿意马，全球经济的差异性复苏，让“蛋糕的分配”再次变为一个现实的问题，并给霸权主义的复苏培育了温床。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4月21日发布的最新半年度报告《世界经济展望》，充分展现了后危机时代差异性复苏的核心特征。差异性复苏第一重内涵是复苏，报告毫不例外地延续了近期市场流行的乐观倾向，将今年全球经济增长率预期从1月的3.9%上调至4.2%。这正呼应了今年前4个月的趋势走向：虽然金融风险并未彻底出清，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的最终解决尚存悬念，但金融海啸已基本平息，系统性金融危机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国际银行业渡过生存性危机并进入新增长阶段，全球金融体系的能力建设在重回平稳轨道，全球金融监管的深入改革也正渐次推进。而另一方面，虽然金融危机的深远影响尚未消除，但前期大规模金融救助政策和经济刺激政策下，大部分主要经济体的经济指标均呈现出消费信心增强、内外需求回升、房市数据回暖、公共投资增长、制造生产扩张和先行指标改善的复苏态势。

  差异性复苏的第二重内涵是差异性，这在IMF最新报告中大致体现为三点：其一，从增长率的绝对水平看，新兴市场领跑、发达市场滞后的格局已然确定，IMF预计今年新兴市场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为6.3%，领先于全球平均水平，而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仅为2.3%，落后于全球平均水平；其二，从增长率的时序预测看，新兴市场表现持续超出预期，而发达市场乃至全球经济的超预期表现则难以长期持续，相比今年1月的预期，新报告将新兴市场经济体今、明两年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上调了0.3和0.2个百分点，而仅将发达市场和全球经济今年增长率上调0.2和0.3个百分点，并未上调两者明年的增长率预测；其三，从增长率的结构分析看，新兴市场和发达市场的内部分化进一步加深，一方面，金砖四国的中国、印度和巴西依旧保持领跑态势，而俄罗斯则有些掉队，今年增长率预期仅为4%，落后于全球平均水平，另一方面，欧美差距扩大，今年美国经济增长率预期为3.1%，而欧元区预期仅为1%，西班牙更是预期负增长。

  在做大全球经济蛋糕的同时，差异性复苏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蛋糕分配的问题。而不同经济体影响全球复苏蛋糕分配最主要的方式，则是改变其自身政策调整的时点选择、路径选择和力度选择。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后危机时代的全球政策调整。

  从结构上看，差异性复苏中的博弈正让全球经济政策的“有协调”逐渐转变为“霸权主义影响甚至主导”。“有协调”是以实现全球经济复苏利益最大化为核心目标，以复苏利益在全球范围内的有效和公平分配为主要标志，以全球各个经济体主动参与、平等沟通、有效协作为主要表现的全球政策协调机制；而“霸权主义影响甚至主导”，则是以少数经济体的个体利益凌驾于全球复苏整体利益之上为主要标志，以个体理性导致集体非理性、未能实现全球复苏整体利益最大化为主要表现，以经济金融领域的单边霸权主义为主要方式的全球政策互动机制。

  全球金融领域的政策“霸权主义影响甚至主导”迹象是，差异性复苏加大了美国推迟宽松货币政策退出以实现“搭便车”的潜在激励，全球通胀压力未能得到发达经济体政策调整的有效控制，致使新兴市场经济体被动货币紧缩的压力有所加大。自去年12月至今年3月，越南、马来西亚和印度分别加息100、25和25个基点，迈出了退出宽松货币政策的实质性步伐，而与此同时，美联储仅上调了再贴现利率，并未根本性地改变宽松货币政策基调。

  笔者认为，后危机时代，复苏的差异性将长期存在，利益的重新分配将深入演化，而政策调整中的霸权主义问题则将不断扩散。展望未来，在金融领域，货币政策的霸权主义还将以“欧美较长时期滞留于政策去超化阶段，新兴市场快速进入实质性紧缩阶段”为主要表现，美联储将通过引导市场预期的方式在较长时期内保持宽松货币政策基调，其加息时点可能晚于市场预期。在经济领域，宏观政策的霸权主义可能会表现为新兴市场结构调整压力和自主创新压力的被动加大。美国可能利用其对全球汇率市场和国际资本流动的较大影响力实现其五年出口翻番的目标，这将对新兴市场出口造成较大的“挤出效应”，加大其经济结构调整的压力；另一方面，美国可能将延续抑制技术输出的贸易政策。美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1992年至2009年，技术、专利对外输出在美国商品和服务出口中的占比始终处于5.5%以下的低水平，美国抑制技术输出的贸易政策在保障美国劳动生产力比较优势的同时，减弱了新兴市场通过引进成熟技术快速提高经济增长内生动力的可能性，加大了其在经济起飞过程中自主创新的压力。

  全球政策调整从“有协调”转向“霸权主义影响甚至主导”，是差异性复苏过程中全球利益博弈的结果，也给全球经济复苏带来了新风险：其一，保护主义和汇率争端将更趋泛滥，不能不提的是，IMF也借由最新的《世界经济展望》加入了汇率争端，IMF不仅声称人民币升值有助于全球经济增长，还在贸易预测中潜在认定了新兴市场主权货币的升值趋势，IMF预测，今年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进口将分别增长5.4%和9.7%，出口则分别增长6.6%和8.3%，这一结构实际上蕴含着IMF对发达市场货币相对于新兴市场货币整体贬值的主观判断和预期引导；其二，全球经济和国际金融市场的波动性将进一步加剧；其三，全球范围内的多边协作氛围将有所恶化；其四，全球经济资源配置的有效性将有所下降。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工行金研所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