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华

  请原谅，我每次都不能在一篇短小的文章中把话说清楚，而是要再三延长，最终形成一个系列。诸位千万别以为我想多赚稿费零花钱，主要原因是每次都有读者提出批评意见，我只能逐一答复。

  本栏上期提出了企业技术进步的停滞导致了通货膨胀的观点，受到一些读者质疑。他们仍然坚定认为，货币政策是通货膨胀的主因，技术停滞和通货膨胀都是货币政策的结果。我从不否认货币政策对通货膨胀的影响，我认为宽松的流动性并不直接导致通货膨胀，但有可能遏制了企业技术进步的动机，并由此导致通胀。

  还有读者质疑“下游技术停滞就导致上游原材料涨价”的观点。我简单答复如下：如果投资人发现某个行业的技术进步停滞，那么这个行业的回报就类似于一个固定收益品种，这样的话，我们的交易策略就可以做空该行业的典型上市公司股票，做多该行业的上游原材料。这在铁矿石贸易中表现得最为明显。钢铁股估值始终不高，总像是有巨大压力，虽然未必都被融券做空，但是市场在对其估值时会自动给个折扣，这就相当于融资做空钢铁股的成本，然后投资人可去炒铁矿石，推高铁矿石价格。这个交易策略为什么安全呢？如果钢铁需求下跌铁矿石价格也会下跌，但投资人从做空钢铁股上获得了补偿；如果钢铁需求旺盛，铁矿石涨价幅度会超过钢铁股的涨幅。前提是该行业处于技术停滞期，否则，如果铁矿石涨幅低于钢铁股涨幅，钢铁股的高估值就会激励大量资金开始进入实体生产领域，该领域没有技术进步，生产技术和经营方式早已固化，由此必然导致行业平均利润率下降，要么钢铁股价下跌，要么铁矿石暴涨。

  相反，如果钢厂的技术手段提高，能生产更好的替代产品，那就能反过来提升股价而压制铁矿石价格。基于同样的原因，我猜测过去每年一次的铁矿石协议价格总是由该行业技术最领先的钢厂来谈，其实谈判的主动权无关钢厂的规模大小，是否整合在一起等等。由行业内技术最高，毛利最高，工艺最先进的钢厂来谈价格，其实就包含了把其他低效率钢厂排除在行业门槛之外的机制。所以，我不认为把全国钢厂拧成一股绳就可以在铁矿石贸易中占上风，就如同我不认为新疆德隆控制了屯河、湘火炬和合金投资绝对多数流通股之后就可以决定股价一样。只有培育出技术一流的钢铁厂，才能夺得铁矿石的全球定价权。就如同贵州茅台那样的优秀企业会自动获得行业内的定价权一样。

  如果我们的企业技术进步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就会使得那些投机的游资反手做空铁矿石，做多钢铁股。这个过程，完全由执行成对交易或者其他统计套利的投资人的交易策略决定，与央行货币政策无关。当然，我不否认货币政策有可能会影响企业技术进步的动机。粮食、棉花、煤炭、石油和其他原材料的价格一样，只要其所需行业的技术停滞，禀性机会主义的游资就会像嗜血的鲨鱼一样做空行业各股，做多上游原材料。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对于那些炒作农产品和其他原材料的游资的作用，要有个辨证的态度。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可能无形之中扶持了许多本该在上一轮金融危机中被淘汰的弱势企业，而这些企业现在正饱受炒作原材料的游资的煎熬，这类似于贪婪的铁矿石公司对我国钢铁业的压力。但也不能否认，这种压力其实也是锤炼先进生产力的必要环境。

  世界各国的经验证明，通货膨胀如果螺旋式地发展下去，往往很少有软着陆的结果。读者理解了上面的逻辑就不难理解硬着陆的原因。如果股市始终被空头压制，而农产品或者其他大宗原材料市场一路高歌猛进，最终，行业内会有些企业坚持不住，被迫退出，淘汰落后产能和低效的经营方式往往伴随着剧烈的阵痛。因为到了通货膨胀后期，央行可能也耐不住压力，转而实施从紧货币政策，这就给行业内的弱小企业双重打击。如果有人问，为什么在通货膨胀时期，不可能培育出更高的生产力水平来克服通胀呢？在通胀条件下，大多数企业都饱受原材料涨价侵蚀毛利率之苦，哪有更多资源去投入研发，即便有，可能更明智的办法是囤积原材料，应对日后的进一步涨价。如果是恶性通胀，那么大家更无暇顾及生产了，可能会出现全民炒豆子、炒大蒜、炒煤炭等局面。能指望这样的市场经济周期会平稳过渡到科技进步驱动的科学发展之路吗？

  上一次，我坦承，20年前没有学好政治经济学，这次我要承认，10年前也没有在美国学好现代金融学。我对金融学的理解，完全是作为一个爱思考问题的散户得出的真实想法。我不认为世界上有事先制定的聪明政策来发展先进生产力。就如同我不相信永动机，不相信事先可以做出一个无比智慧的、源源不断创造财富的交易策略一样。我只相信生产力决定论，所以要大声喊出对付通货膨胀的唯一办法：“落实科学发展观”！（作者系知名财经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