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球金融体系改革视线转移到金融监管领域时，主张改革的力量再来要求拥有较大回旋余地和惯性优势的美国“积极”配合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似乎并不现实。在足以平衡美国影响的东方华尔街出现之前，世界不要指望由雷曼兄弟破产引爆的全球金融体系洗牌取得根本性突破。

  章玉贵

  全球金融体系洗牌这场戏在雷曼破产两周年的今天，于发达国家似乎已经意兴阑珊。

  尽管《华尔街日报》也承认，在雷曼兄弟陷入破产保护的两年后，这场金融危机的影响在全球各地的每个市场几乎随处可见。美股仍未从雷曼破产之后的跌势中恢复过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目前仍较雷曼事件之前的水平低了900余点。与此相对应，新兴市场的股票和债券则受到了投资者的追捧；尽管中国籍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特别顾问朱民日前表示，全球经济系统性风险由于有了G20这个机制而显著降低；尽管上周日银行业监管者在巴塞尔就全球大银行的新规则达成了历史性协议，以避免银行过多地积累被许多人视作不久前那场金融危机前兆的风险和债务；尽管危机发生以来以“金砖四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使得数百年来一直优越感浓厚的西方工业化国家如今为所欲为的成本越来越大了。但从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的进程和阶段性成果来看，显然，由雷曼兄弟破产引爆的全球金融体系洗牌节奏正在慢下来。

  即便如此，在既有秩序主导者看来，他们在这场改革中已经让渡给了中国不小的权益。其实，务实的中国人都知道，与中国在这场危机中的巨大贡献相比，中国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增加的那点话语权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却在稳步增加。正如温家宝总理前天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所说，中国经济增长为跨国公司提供了重大的发展机遇，也为主要经济体和周边国家创造了大量需求，中国业已成为世界经济复苏的重要引擎。不过，谁都知道，在作为世界经济稳定重要支柱的欧盟、美国和日本经济迎来全面复苏之前，仅仅依靠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热启动”，是很难引领全球经济迈向复苏通道的。

  美国舆论已承认，原本冀望的以美国为主导的经济复苏希望已破灭。高盛的经济学家日前估计，在接下来的三个季度里，美国的年化经济增长率将因政府支出的减少而损失约0.5个百分点，过后损失的增长率还会更多。欧盟尽管上调了今年增长预期，但由于欧洲经济的变动往往落后于美国，预计欧洲暂时的经济恢复很难持久。日本的情况似乎更坏。日元的走强对日本出口构成重大打击，经济可能暂时陷入停滞。可以说，由雷曼兄弟破产引起的这场经济与金融危机并未完全收场。在支持世界经济复苏的基本面企稳向好之前，不确定仍是当下最恰当的修饰语。

  在这个不确定的年代里，要推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国际金融体系改革，同样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尽管G20和G8初步完成了新老交替，不少人又在憧憬将于今年11月召开的G20首尔峰会的前景。但国际金融体系改革者心中恐怕都明白：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的最佳时间窗口已经错过了。美国政府及其影响力极大的华尔街金融大佬们成功地阻止了美元体系的崩溃。即使对奥巴马不满的美国选民也应当感谢他，因为毕竟奥巴马将美国经济从萧条边缘拉到了增长轨道。正在恢复元气的美国已拥有较大回旋余地来应对国际金融体系改革；加上一向绑定美国并由此获得巨大利益回报的英国的力挺，使得改革国际金融秩序遇到的阻力似乎又回到了危机爆发前的状态。

  笔者认为，当全球金融体系改革视线转移到金融监管领域时，主张改革的力量再来要求拥有较大回旋余地和惯性优势的美国“积极”配合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似乎并不现实。老辣的美英早在G20匹兹堡峰会上似乎就已在对新兴经济体设套。那次会议上，G20成员在国际金融监管体系改革方面没有达成统一的措施协议或时间表。会议发表的最终声明尽管强调各国将采取一致行动，提高对金融机构的资本充足率要求，协调和强化薪酬体系，形成国际标准，改进柜台交易金融衍生品市场的监管。但峰会声明称，对这些领域的改革，各国将有自己的具体措施和时间表。而从那时起，主要发达国家逐渐把国际金融改革视线转移到看起来将旷日持久的金融监管争论上。也许这次G20首尔峰会有望正式批准全球大型银行的新规则，但落实到执行层面显然说易行难。虽然欧洲央行行长特里谢乐观相信，美国政府部门会按照上周日达成的协议执行新的银行监管标准，可是法国财政部长拉嘉德却表示了担心。法国人认为，所有地区都必须全面实施新规定，因为这是确保财务稳定和平等的基础。假如美国不实施这一规定，法国也不会实施。整体而言，除非美国实施新的监管标准，否则欧洲不会落实新政策。

  全球对金融监管的争论，只是既有秩序主导者转移货币体系改革视线的一记妙招。笔者曾在本栏中多次说过，对既得利益者来说，放弃国际货币体系的既有地位肯定非常痛苦，而建立中国主张的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新秩序，需要经过有关参与各方的多回合持续博弈。而一旦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城再度成为全球金融符号和力量主宰中心，中国要想赢得金融主导权，难度无疑要大得多。在足以平衡美国影响的东方华尔街出现之前，世界不要指望由雷曼兄弟破产引爆的全球金融体系洗牌取得根本性突破。

  那么，东方华尔街在哪里？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东方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