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经济进入多事之秋之时，寻找全球经济核心变量无疑是把握趋势之必须。这个核心变量就是美元汇率。从中期角度考量，弱美元已不仅是货币变量，更是经济现象。鉴于美国经济骤然失去了稳定性、增长拉动收入的能力、创造就业的能力以及获得外部资金的助力，在明年下半年之前，弱美元或许将伴随全球经济，各经济体的冲突和博弈也将贯穿其中。
程 实
全球经济9月以来进入了多事之秋：二次探底阴霾挥之不去，二次刺激呼声愈演愈烈，汇率市场波动此起彼伏，资产价格上涨气势如虹，全球通胀苗头若隐若现，货币战争硝烟越来越浓。缤纷的经济乱象和迷乱的市场动荡，有如杂絮般交织、纠缠在一起，令人目不暇接又捉摸不透。此时，寻找全球经济的核心变量无疑是在不确定性中把握趋势之必须。
在笔者看来，全球经济的核心变量是美元汇率。一方面，弱美元是全球经济增长动能下降，复苏差异性扩大，区域经济周期错配以及宽松货币政策相继出台的结果；另一方面，弱美元又是全球流动性泛滥，资产市场迎来乱世狂欢的诱因。全球经济利益博弈的走向，货币战争的演化，以及资本市场的走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弱美元的可持续性。
那么，弱美元究竟是昙花一现还是大势所趋？从中期角度考量，笔者以为，弱美元已不仅是货币变量，更是个经济现象。美元究竟能积弱多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经济在未来究竟会萎靡多久。
考量美国经济周期，关键的是将新近复苏重新放进历史框架中深入分析，以便发现美国经济正在失去和始终留存的长期增长要素，结合长周期和新变化，方能还原一个真实的现在，并勾勒一个理性的未来。
那么，美国经济究竟失去了什么？
首先，美国经济骤然失去了稳定性。二战以来，受益于金融系统的完善、监管力度的增强、政府相机抉择力度的加大、经济结构的改善、经济资源的有效配置、税收自动稳定器作用的增强和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美国经济呈现出“稳定性增强”的核心特征。稳定的美国经济增长，不仅让美国得以快速走出每一次政治、军事和经济外生冲击引致的发展阴影，还为美国引领世界经济潮流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扮演核心角色奠定了物质基础。根据美国官方最新调整后的数据，截至今年第二季度，自1947年有统计数据以来的美国实际GDP季环比增长年率的标准差为4.11%，近60年、近50年、近40年、近30年、近20年和近10年的标准差则为3.96%、3.57%、3.54%、2.98%、2.66%和2.65%，波动性逐次下降，表明美国经济的稳定性渐次上升。但是，自2007年第二季度次贷危机爆发以来，该指标标准差反向上升至3.59%。
其次，美国经济正在失去增长拉动收入的能力，经济增长创造微观收入的能力正在悄然降低。以消费为基石的美国经济，之所以能实现长期繁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宏观层次的经济增长和微观层次的收入增长之间始终存在良性互动。但次贷危机之后，美国政策调控向凯恩斯主义的极度转向，这种良性互动戛然而止，宏观经济增长开始丧失微观基础。从去年第三季度至今年第二季度，是次贷危机后新一轮复苏周期的第一年，美国季度增长率平均值为2.97%，与1947年以来3.31%历史均值相差无几。但大规模刺激政策主导的超预期复苏，并没能带来微观收入的同力度增长。据笔者的计算，1947年至今，美国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率与经济增长率之比的长期均值为1.04，表明一单位的经济增长甚至带来了略微超出一单位的收入增长；但去年第三季度至今年第二季度，这一比率指标骤然降至0.21。
再次，美国经济正在失去增长创造就业的能力。充足的就业，不仅是美国经济长期稳健发展的重要保障，也是包罗万象的美国社会能保持长期稳定的重要基础。二战以来，美国经济增长率与失业率之间长期保持负向相关关系，但这种关系并没有反映在本次危机后新一轮复苏中。去年三季度至今年二季度，美国经济虽然实现了平均2.97%的季度增长，但截至今年8月，失业率依旧高居9.6%。据笔者的计算，1947年至今，美国失业率与经济增长率之比的长期均值为1.70，而去年三季度至今年二季度，这一比率指标骤然升至3.28。单位经济增长对应的失业率大幅升高，失业数据中包含的长期结构性失业可能也在同步上升。
最后，美国经济正在失去平衡性，获得外部资金的助力也在悄然下降。长期以来，国际贸易部门和国际资金流动“赤字—净流入”的结构，既使得美国能高消费国外低价商品，并获得源源不断的外部资金支持，又让美国国际层次的商品和资金流动维持一定的平衡。在本次危机后的新一轮复苏中，这种平衡也被打破了，在去年7月至今年6月的一年里，有5个月美国经济出现“贸易赤字和金融资本净流出”的不平衡状态。而据笔者测算，在1992年1月至2010年6月的222个月里，美国贸易余额与资本净流动额之和的平均值为60亿美元，可去年7月至今年6月，这一指标的平均值为-205亿美元。
总之，美国经济已经失去和正在失去一系列维持其中期稳健增长的要素，这意味着美国经济正在经历和即将到来的萎靡，可能不仅仅是超预期反弹后二次探底的短期需要。经济基础决定金融变量走势，美国经济的中期弱势既直接奠定了弱美元的基础，也通过延长和进一步扩大定量宽松货币政策间接削弱了美元短期走强的动能。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最新的《世界经济展望》中的研究，以过去40年发生的169次金融危机为样本，危机后发达国家的进口在两年内都可能大幅低于危机前的趋势水平，这意味着这一阶段通过弱势货币扩大的出口将获得更高水平的净出口刺激。高盛的研究就表明，美国经济萎靡将至少再持续6至9个月。IMF的研究则间接表明，今、明年的弱美元符合“美国利益”。正是基于这些研究，笔者推论，在明年下半年之前，弱美元或许将伴随全球经济，各经济体的冲突和博弈也将贯穿其中。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