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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危机之后,各国均采取了凯恩斯主义的救市措施,中国则实施了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不过,中国的积极财政政策,与别国的扩张性财政政策,有个重大区别:只大幅度增加财政支出,而基本没有减税,其他国家则是增加支出与为企业和居民大幅减税并举,这其实也是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本义。为增加总需求,增加支出十分必要,但减税则可为企业和居民减轻负担,与支出增加产生叠加,增加总需求的效果更为彰显。
中国经济面对复杂的环境,不过,大家在一点上,已取得共识,即必须调整结构,实现经济转型,更多依靠内需。相应的,必须调整收入分配结构,增加居民收入,尤其是劳动所有者的收入。最近的新一轮物价上涨,也明确发出了这样的信号。4万亿之后,没有了大笔的投资,经济增长依靠什么?减税势在必行。
GDP是一国的总产出,也是总收入,它将在政府 、企业和居民间分割。今天,中国的GDP总量已然世界第二,具备了增加居民收入的基础。因为中国的财政收入,远远超过GDP的增速,企业所得的部分基本未变,这导致居民收入增加十分缓慢。要增加居民收入,从结构上,就要减税。这几年零星的减税也不少见,但效果几近杯水车薪。因此,现在是到了转变观念,大幅度减税的时候了。与经济结构调整一样,减税就也要实行结构性调整,减少增值税是必要和可行的。
中国现行财政收支结构,是1994年奠定的,那时,财政收入规模偏小,财政体制的意图是大幅度增加财政收入,实行实际上的重税政策(也考虑到当时的征管水平较低)。因此中国的税制结构,既包括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的商品税类,也包括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所得税类,而同时征收并都规定如此高水平税负的国家,实属少见。现在,16年过去了,财政收入占GDP比重达到了18%至20%的世界平均水平,如果再保持这种结构惯性,过不了几年,这个比重将达到不恰当的高水平。
脱胎于原来产品税的增值税,一直是中国第一大税,具有旱涝保收且全面征收的性质,几乎所有企业都是其纳税人。但由于机制设计的原因,增值税,名义上由企业缴纳,实际上,完全可转嫁给最终的消费者,具有抬高商品价格的作用。如能逐步减少并取消增值税,则相当于增加居民收入和消费,对扩大内需,善莫大焉。
根据财政部网站公布的2009年预算数据,去年全国财政收入58673亿,增值税19326亿,虽然还是第一,但与十年前动辄占一半相比,重要性已大不如。同时,企业所得税(11845亿)、营业税(81455亿)、消费税(4434)、个人所得税(3982亿)正成为重要收入来源。除了税收收入,财政收入还有其他来源,如行政事业性收费、政府性基金、国有资源有偿使用收入、国有资本有偿使用收入、罚没收入等。
不要小看这些非税收入,以行政收费来说,2008年,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取消和停征了1207项省级审批的行政事业性收费,降低170项收费标准,涉及金额约103亿元。2009年,取消和停征了100项全国性行政事业性收费,涉及金额约190亿元。问题是,还有许多收费没有取消,仍在征收,2009年为1976亿。土地出让金,仅仅是国有资源有偿使用的一部分,2009年,其收入高达15000亿,所谓土地财政是也。
再以央企上交的利润为例,1994年现行财政体制刚实施时,央企确实困难,于是规定央企税后利润不上交中央财政。现在,央企日子十分红火,国企今年税后利润至少有20000亿。如果能大部分上交财政(也应该上交,这是国家的权力和国企的义务),足以抵消取消增值税的影响。
讨论至此,不能不提到两项特殊收入,一是国企亏损补贴,它本来是支出,按照惯例列为收入,也就是负收入处理,每年有多少,因为不披露无从知晓,还有一项是出口退税,去年高达6708亿。如果将这两项从收入中剔除,将明显提高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中国的税负还有不小的下降空间。
中国财政的支出结构不尽合理,一直被研究者所批评。例如高额的行政管理费等的合理性,就需要仔细考虑,重新甄别,减少应是总趋势,这也为减税提供了条件。问题在于,预算报告并不披露这方面的准确信息,这是需要改进的。每年审计署都审查出财政预算的收支不合理问题,也说明预算结构性改革的必要性。
现在,燃气费、水费、电费、油价纷纷上调,各方还正在热议开征房产税,前几天又有消息说要开征环保税,这些也许都有必要,毕竟经济环境变了。但是,不能光涨不减,取消增值税,也是环境变换的必然要求,是涨价和开征新税的必要条件。
取消增值税的意义,财政的结构性转型,正在于建立一种倒逼机制,为整个经济结构转型开辟道路。 (作者系中央财经大学政府与经济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