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个月的渤海湾蓬莱19－3油田漏油事件至今仍无实质性进展。虽说国家海洋局终于对康菲石油中国有限公司动了“真格”，下狠手喝令停注、停钻、停产作业，康菲似乎也还在配合，但观察漏油事件发生以来康菲始终说一套，做一套，公然欺骗舆论，大玩猫腻的把戏，不能不让人怀疑“三停”是不是也有可能变成康菲的一个遮眼法。

  难道康菲事件真的就成了一盆“油污海水”，撇不清也看不透了吗？

  康菲事件缠绕着太多的利益纠葛。

  在渤海采油项目上，中海油是占比51%的控股大股东，而康菲占比49%，在实际操作中，采油事务全由康菲独当一面操办，康菲扮演着既是投资人又是操办人的双重角色。早在7月1日，中海油就漏油事件做出正式回应时，宣称原油渗漏点已得到控制，根本不把中国的公众舆论放在眼里。

  种种原因使监管变得十分软弱。要不是公共舆论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康菲事件或许还真就被掩饰过去了。

  地方政府在康菲事件中亦有利益诉求。出乎地方保护主义，也出于政绩需要，地方官员是没有意愿去对康菲漏油事件查个水落石出的。河北乐亭县疑遭渤海漏油污染，大量扇贝死亡。但当地部门面对渔民索赔诉求，却一度态度消极，不肯出面评估调查，甚至以“赤潮”来推诿。地方官员不愿意把石油污染的影响扩大，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石油污染的影响太大了，索赔将是一个长期的事，谁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获赔，而到底能赔多少钱也没有底，哪有精力耗在索赔上；其二是对海洋环境造成污染了，游客哪还敢来，直接影响旅游业，如果再大张旗鼓地讨伐康菲，客观上不也在败坏当地环境的名声吗？

  康菲在海底岩层钻出了漏洞，也钻出了中国法制上的漏洞。一方面，我们期待向康菲索赔，但当下赖以惩处康菲污染渤海采油区的法律只有一部《海洋环境保护法》，最高罚款也仅为20万元人民币。而初步查明溢油污染面积较大，其中劣四类海水水域面积导致受污染海域大量扇贝死亡，养殖户损失巨大。而石油污染破坏生态环境的损失更是难以评估。用20万元来摆平如此巨大的污染，违法后果和违法成本的强烈反差，暴露出我国在生态损害赔偿机制上的软肋。

  海洋石油开采是在海底打洞，一旦出事，受污染面积就会相当广泛，在国际上对海洋石油开采安全的约束制度中，其撒手锏就是重罚，以重罚产生巨大的震慑威力。在发达国家，对海洋污染罚款都是天文数字，一旦发生海洋污染，光罚款就足以使肇事企业倾家荡产，英国石油公司（BP）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其北美分公司因泄漏事件受到巨额罚款而申请破产。

  另一方面，我国《海洋环境保护法》颁布30年了，可迄今还没有执行细则，可操作性差。国家海洋局的法律技术储备也未见增长，而康菲是个高智商的跨国大公司，海外生存能力非常强，有着丰富的法律经验和强大律师团队，被普遍预期将最大限度地进行“反调查”和“责任规避”。漏油事件发生以来，面对危机，从容应对，游刃有余，这得益于其本土化机制，把中国市场钻研透了，谙熟中国市场的潜规则，想方设法利用中国市场体制上的障碍钻空子。国家海洋局对康菲这样的“洋刺头”准备是很不足的。北海分局不久前发布公告，公开选聘溢油索赔案件法律服务机构，可见其法律技术资源之不足。

  8月24日，渤海溢油发生两个多月后，康菲石油公司就渤海漏油事件召开媒体发布会。康菲石油中国有限公司总裁司徒瑞在发布会上向公众道歉，并表示康菲将对渤海溢油事件负责。在被问及索赔问题时，司徒瑞回应称，康菲公司尚未收到任何有关赔偿的要求，如果收到要求将“给予考虑”。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却用“给予考虑”四个字轻飘飘地来安抚此次事件中遭遇重大损失的养殖户，以此种傲慢姿态示人，实在是盛气凌人。看来，康菲公司是决意要让索赔成为一场延宕时日，久拖不决的拉锯战了。目前中国很多环境污染问题处理到最后，都是由民众买单或成为“亏本诉讼”。以2002年“塔斯曼海轮”漏油事件为例，其海洋生态损失具体赔偿一直到2009年才达成，赔付的补偿款还不够弥补7年间污染调查与诉讼的成本，真是赢了官司输了钱。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不能不担忧这次康菲漏油事件会怎么了结。即便国家海洋局在全国人民的强烈呼吁之下，以恢复生态为由索赔，梦想之光能否照进现实呢？至少在目前，这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康菲漏油事件提醒国人，只单纯依靠海洋局来处理溢油事故是有局限性的，需要建立一种基于国家层面、由多部门参与的快速反应机制。如果中国相关的法律制度形成强大的“复合拳”，康菲还敢玩花招么？

  （作者系晶苏传媒首席分析师，财经媒体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