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贵
同床异梦的欧盟及欧元区昨天凌晨终于就解决债务危机达成了一揽子协议。不过,已经走到命运十字路口的欧元区经济,即便闯过了希腊这道“鬼门关”,也不意味着找到了避免欧元体系崩溃的钥匙。而欧洲显然还对即将召开的本年度G20峰会寄予厚望。
检视欧盟第二次峰会取得的成果,各方经过讨价还价之后达成的协议确实异常关键,但也只是暂时缓解了欧元的病情。因为,在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刻,若再不向市场注入信心,极有可能引爆更大层级的摊牌效应。所以,笔者相信通过萨科齐的斡旋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支持,将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的规模扩大到1万亿欧元不是没有希望;另一方面,欧洲主要银行的核心资本充足率在明年6月底前提高到9%,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还有,对希腊国债减记50%尽管很痛苦但却是别无选择,毕竟债权人暂时损失1000亿欧元还是可以接受的。否则,一旦走投无路的希腊彻底违约时再行急救,成本会更大。
危机往往是检验一国或者国家联盟动员能力的标尺。而自希腊爆发主权债务危机以来,欧元区围绕如何应对危机已分成两大阵营、三股势力。德国作为区内经济领袖且不乏救助实力,也还在国家利益和区内责任之间徘徊,有心无力的法国尽管一直在苦苦维护法德轴心,但深知若不向东方寻求支持,欧元随时可能崩溃。所以,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总裁雷格林本周的北京之行格外重要。无论如何,欧洲人都不愿意看到失去自我救赎与外部援助的时间窗口,不希望看到世界经济因为欧元崩溃而陷入更大的不确定性之中。
曾经有着无限光明前景的欧元区落到今日这番田地,一方面是先天不足,另一方面确实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先得肯定,从来不缺优越感的欧洲人是不愿甘当美国“跟班”的。欧洲人明白,在单体力量再难呈现往日辉煌的情势下,唯有联合自强才是根本出路。于是便有了1951年成立的欧洲煤钢联营,1957年的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此后,欧共体不断扩大,到1986年第三次扩大时,已涵盖了德、英、法、意、西等欧洲最重要的经济体。1992年,欧盟首脑会议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签署了《欧洲联盟条约》(亦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决定从1999年开始实行单一货币欧元和在实行欧元的国家实施统一货币政策。1993年11月,《马约》正式生效,欧盟正式诞生。1998年6月,欧洲中央银行在法兰克福成立,半年后, 作为人类货币史上的划时代事件,欧洲单一货币欧元问世。2002年,欧元正式启用。到今年1月,欧元区有17个成员国,人口超过3.2亿,整体经济规模早在2007年便超过了美国,欧元当仁不让地成为美元的主要竞争者。
只是从来不缺浪漫情怀的欧陆领袖们在憧憬货币一体化可能带来诸多正面效应的同时,低估了欧元出生和成长的相关约束条件。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是不能长期割裂的,经济一体化进程与政治一体化进程亦无法迟迟不同步。
历史不能假设,发端于美国的这场金融危机通过金融传导机制在欧洲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巨浪,欧元链条中最薄弱环节的希腊债务危机作为德法烫手山芋终于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地到来了。甚至,对德法这类经典资本主义大国的财经领袖来说,也在纳闷:为什么曾与美国并驾齐驱的欧元区竟沦为整个发达资本主义经济链条最薄弱环节?偏偏这个时候,唱衰欧元的言论此起彼伏,“末日博士”鲁比尼干脆断言,不管此次欧盟峰会达成何种协议,欧元区都将解体。
另一方面,美国还在怂恿欧洲同行们复制2008年金融危机时美国曾使用的政策工具。其实,欧洲工业与金融资本家何尝不想低成本对外转移危机成本?只是如今的欧元根本不具备美元那样的结算地位,欧元区的金融资源整合能力也远低于美国。事实上,连欧洲人自己也承认不能无限放大EFSF解决危机的作用。因为从技术角度讲,尽管EFSF作为单一险种保险人,能在协议比例范围内,为政府债券提供最初亏损额度保险。但经过这场危机的冲击,不少金融产品的真相已无法隐瞒。一旦被保险国发现,他们的主权债务变成了难以估值的结构性产品,则最终会使整个方案崩盘。
既然欧元区靠自身力量已难以解决系统性的体系危机,借助外力尽管未必是最优选择,却可能是难以回避的最后救赎。假如拯救欧元体系成为即将召开的G20峰会的首要使命,则早就疾病缠身的欧洲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必须尽早撕掉荣耀与福利遮羞布,冷静思考欧元区乃至整个欧洲在全球经济与战略体系中的地位,并应列出回报外部救助的清单。事已至此,已悠闲好多年的欧洲各国真该好好反思其发展方式,做好过紧日子的准备了。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