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立
一则有关“英国某‘做空中国’基金大赚52%”的报道近日引起国内许多人的关注,其中不乏“羡慕”和“担心”的情绪。羡慕的是别人“押”得那么准,还赚了那么多;担心的是,这种以做空中国经济为标的头寸的投机行为会否影响沪深市场(甚至已发生影响了),进而使明年的A股仍萎靡不振?出自专业敏感,我更关心的是:若报道属实,他们是怎么实现做空中国目标的呢?
从媒体零散的描述中,可找到三个关键词:(某些)日本企业债、日本国债、中国主权信用违约互换,和一个逻辑链:日本某些企业与中国经济紧密相关(而且是正相关),因而做空这些日本企业债就相当于做空中国经济。因此,很多人就认为,此次“做空中国”基金就是通过做空某些日本企业信用来实现的。
事情会这么简单?笔者非常怀疑。理由有二:
一、通过单一头寸来实现做多(或者做空)某种资产的办法本身就是极端错误的理念。金融学的方法论强调:任何历史数据只能说明变量的历史关系,并不说明变量间今后仍会重复这种历史关系,否则就不会有休谟所说的黑天鹅,也不会有不确定性了。某些日本企业可能过去与中国有着极为密切的经济往来,因而一直受中国经济波动的影响,也形成了与中国经济十分严密的相关关系,但谁能保证这种相关关系不会在某一瞬间解体呢?一旦这种相关关系在做空基金存续期内解体(比如这些日本企业突然寻找到与中国经济关系不密切的合作伙伴),通过做空日本企业债来做空中国的投资决策,无异于一场赌博。
假如那些做空中国的基金不承认是赌博,那么,他们就一定有关于方案风险的对冲手段。但这种对冲手段是什么,媒体没有提及,也不太可能提及,除了商业秘密的基本原因外,这样的防范手段恐怕也不会像报道所描述的“找一个替身”那么简单。
二、如果“通过单一头寸来实现投资目标”是可行的,那么利用日本企业债复制中国经济的做法绝不会只有少数金融机构掌握,就好比分析师们常说的“股票大厅地上的一百块钱”,可当你听说这一消息时它早就被别人捡走了,可偏偏只有少数几个基金“发现”了这个秘密,而且操作了整整一年(其实就是套利了一年),这岂不是说任何一个金融市场都是无效的?
这么看来,即便那些做空中国的基金真如报道所说盈利满满,恐怕也不会像报道中所描述的那么简单。因此,我强烈呼吁国内投资者(尤其是机构投资者),切不可盲目效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话说到这仍没回答那个问题:这些机构到底是怎么做的?由于手头资料太少,加之笔者的智商岂能与福尔摩斯相比,下面的推理恐怕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只可做读者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从逻辑上讲,做空中国的最直接手段就是做空A股市场,但由于A股做空机制匮乏,因而采用资产复制就成了机构投资者必然的选择。从报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中国主权债务违约信用互换”来看,做空信用违约互换无疑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但正如前面所论,这样的道理人人明白,当你准备下手时,互换价格早就到位了,不可能再有套利空间。
现在只有一个关键词没被论及了,那就是“日本国债”。可日本国债与中国经济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首先想到的是复制中国国债,“制作”A股卖出权。从逻辑上讲,只要能在国际市场上持有日元兑换人民币的远期协议,并在即期市场上用人民币兑换日元的话,上述这三个头寸的组合现金流,就应等同与持有中国国债的现金流。国债多头再组合A股指数基金空头,就等于做空了A股看跌期权,这是做空中国经济——无论“绕”多远——必然经过的最终头寸。A股市场缺乏做空机制,但中国境内的那些QFII在业务上与境外头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用一份互换(或者更复杂的头寸组合)在境外做空某些持有A股指数基金的QFII机构应该不是难事,在金融工程师的眼中,互换,实质上就是具有某种特征现金流的债券与另一种特征现金流的债券的组合。而在这一系列债券组合中,某些日本企业信用头寸很有可能就是合适的选择,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这一事件中有人要做空日本的企业债了。
坦率地讲,由于没有掌握事情真相,我在这里只想说明两点,算是为上述推断做个注释。首先,在信息传递如此快捷的今天,再落后的市场也不可能长期容忍套利机会的存在。因此,如果决意要针对某项头寸套利,非“曲径通幽”不可,华尔街上整日不停的大型计算机天天干的就是把简单事情复杂化,而后去寻找套利机会。其次,上述分析方案过程只是千万条可能的路径之一,有可能是最愚蠢的一条,但其逻辑是说得通的。任何理性的投资者,宁可相信愚蠢但说得通的逻辑,也不可相信完全没有逻辑但却有诱人前景的光环,因为光环下面一定是陷阱。
最后补充一点:境外机构的这种做空行为,从理论上讲,不会对境内资本市场走势造成不良影响,就好比两人根据转弯过来的汽车尾号的奇偶来赌输赢一样,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这辆车的行驶安全。
(作者系哈尔滨商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工程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