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实

  上周刚过了七夕节，在这个银汉迢迢暗渡的日子，总要谈起无边风月，无界爱情。经典爱情向世人展示的都是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一面。但还有一种爱情，在被岁月轻轻冲刷细磨之后，就失去了自由的颜色，这就是被激情绑架的爱情。被激情绑架，平凡的品质也会放出光亮；被激情松绑，华丽的特征也会失去光彩。

  风月故事和经济故事，本质上并无不同，因为在其背后，都是人与人的行为交错，人与人的情感碰撞。细细品味，当下的全球经济恰恰呈现出一种类似的不一致性。QE3在两个不同的层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深刻反映出QE3两张面孔后面暗藏着复杂、曲折和鲜为人知的玄机。

  从纯粹的实体经济视角看QE3，推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美国经济增长始终保持相对强势，季度经济增长率处于温和扩张的范畴，经济结构也已从2009年至2011年政策外生刺激阶段转向今年以来的消费内生支撑阶段，就业市场渐次改善，市场信心逐渐增强。美国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有望实现今年增长率较去年增强的国家，最不需要货币扩张的刺激。此外，在QE1、QE2和扭转操作业已造成美联储资产负债表急速膨胀的背景下，美联储再度启动QE3的政策空间并不大，而面对的政策阻力却明显增强。

  但如果回归嘈杂、喧嚣和异动的现实世界，越来越多的媒体报道、专家言论和市场评论倾向于将美联储推出QE3视作大概率事件。特别是在8月22日最近一次议息会议的会议纪要公布之后，美联储内部支持QE3的情绪升温也被媒体普遍视作行动将至的关键确认。而市场在用行动印证QE3，短短数个交易日内，美元指数从84点滑落至82点以下，影射了市场参与者对QE3可能性大增的心理认同。

  一边是微乎其微的理性分析，另一边则是板上钉钉的市场暗示，QE3在不同层面显露出明显的不一致性。这反映了一个事实：QE3被绑架了。那么，QE3又是被谁绑架了？

  在笔者看来，QE3被多重因素绑架：首先，最重要的，被政治绑架。从经济现状看，美国经济的确不需要太多的货币刺激，但从未来走向看，美国经济太需要宏观政策保驾护航。年底，以2001/2003年版减税政策为代表的一系列刺激性长期政策将到期停止，这是美国经济一道难以逾越的增长鸿沟。用伯南克的话说，就是“财政悬崖”。明年初，2011年美债危机留下的后遗症将延后爆发，自动支出削减机制将按约启动，此停彼启将带来6000亿美元的财政支出减少，约占美国GDP的4%，虽然财政状况有望改善，但经济增长将突然休克。长期财政刺激终止和短期财政拖累显现两相叠加，如果听之任之，美国经济将毫无悬念地在明年上半年特别是一季度再度深陷衰退。但目前多数市场人士依旧相信美国政策层能在妥协中悬崖勒马，以政策延期、削减打折等形式化解财政冲击。

  市场的希望是美好的，一定程度上也有理可依，但笔者以为，在政治周期面前，财政大妥协并不容易实现，更可能的是货币政策被绑架和大让步。在显而易见的悬崖面前，美国宏观政策势必有所作为，但受大选和国会改选的影响，政策救赎只能指望明年才重选主席的美联储。也就是说，财政悬崖和财政政策真空期的重叠，导致QE3被政治绑架。

  其次，QE3被市场绑架。在欧债危机愈演愈烈、全球经济萎靡不振、新兴市场突然乏力的背景下，QE3被市场和媒体推上了神坛。即便QE3不过是美国货币政策的一种选择，金融市场却对它寄予了超越其他政策工具的超然期望。被市场绑架的QE3，某种程度上也是被恐惧绑架的QE3，市场期待、呼唤QE3，从经济学和心理学的角度看，仅仅是恐惧危机、恐惧衰退、期待复苏、期待救赎的非理性反应。

  接下来的问题是，被绑架的QE3会推出吗？在笔者看来，这是一道无解的问题，因为无论如何理性地去分析，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美联储。美联储也未必能做到全然理性。奥巴马的竞争对手业已明言不认可伯南克，无论如何，在政治周期夹杂财政悬崖的背景下，QE3在未来数月推出的可能性业已大增。

  那么，若被绑架的QE3推出，真有挽救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的预期作用吗？笔者以为，被绑架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被绑架的QE3，不是有效的激励。原因有二：其一，被政治绑架的QE3，背后是货币政策丧失了独立性，政策效果大打折扣。市场很容易忽视一点，QE3和QE1、QE2的最大不同，在于危机背景不同，危机关键已从流动性缺失变为宏观信用缺失，量化宽松货币政策（QE）的强项在于激活市场流动性，而非挽救宏观信用和刺激实体经济，所以QE3无法简单复制QE1和QE2的成功。其二，被市场绑架的QE3，背后是市场信心的极度虚弱，一旦虚弱的心理被简单地满足，QE3真正的市场提振效应可能却并不大，很可能将从兴奋迅速转向衰减。总之，被绑架的QE3，即便推出，效果也恐弱于预期。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