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海

  根据德国媒体近日报道，欧洲央行最近向西班牙银行贷出了166亿欧元的款项，这些款项是用发行的18个月期国债质押的。这些款项本该是作为B级来认定的，但却被当作了A级的抵押品。B级抵押品的贷款利率应为5.5%，而只有A级抵押品才能享受0.5%的贷款利率。

  原因在于，西班牙发行了800亿欧元的短期国债，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DBRS评级公司评为A级，而欧洲央行接受了这个评级，所以给予西班牙银行业以极其优惠的利率。而早些时候，国际评级公司三巨头标普、惠誉、穆迪给予西班牙的短期国债的评级均为B。欧洲央行本来该参照更多的评级结果，或延请国际上被广为接受的评级公司对于这笔大额投资定下评级。欧洲央行故意接受一个信誉微小的公司明显不合乎常识的评级，不过是就想用象征性的利率来拉西班牙银行一把。

  如果往前追溯，这不是欧洲央行第一次故意降低抵押品的等级贷出资金或是释放流动性。希腊爆发债务危机后，欧洲央行购买希腊等国的债券，就迫于形势接受了被降级的希腊等债券作为抵押品，或是不理睬评级机构对于希腊国债的降级。2010年5月，欧洲央行宣布不论希腊主权信用评级如何变化，都将接受希腊国债作为再融资操作中的抵押品。

  欧洲央行不顾一些受援国的主权债务资信严重降低的事实，执意接受低评级的债券抵押品，或以极低利率向高风险的国家放贷，表现出欧洲央行似已放弃了风险控制的一些原则，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把受援国的风险承揽到自己身上，从而使欧洲央行在欧洲债务危机期间已严重受损的独立性再被重重地自击一拳。

  欧洲央行的上述罔顾风险和退守原则的行为，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欧洲央行实际上在欧洲爆发债务危机以后就事实上违背了欧盟宪法的不援助条款的精神。欧洲央行已经数次开会决定购买希腊、西班牙等国的国债，特别是今年9月6日，欧洲央行理事会会议决定无规模限制地购买陷于危机的国家的国债。只是程序上设定为陷于危机的国家要首先向欧洲金融稳定基金或欧洲稳定机制提交了援助申请，然后是EFSF和ESM出手在一级市场购买这些国家发行的债券，再然后欧洲央行出面，在二级市场收购国债。

  虽然欧洲央行是一个独立行使权力的超主权的机构，但却是独立主权的一个联合体。在成立时，其主要的宗旨和管理机构建立等都深受德国的影响，因此其主要的职责就是维护欧元的币值稳定，所以通过货币政策来解决各成员国的危机不是其职能。如果欧洲央行要这么做，必然会涉及利益在不同成员国之间的分配和转移，极难在成员国之间达成一致。

  不过，在欧洲债务危机的全面性和严重性的压力下，德国和欧洲央行都有所屈服。欧洲央行退守了其基本的原则和基本的职责，导致其独立性和声誉大受影响，而且在欧洲央行内部，也产生了纷争和分裂的种子。

  以德国为代表的一方，鉴于上个世纪的恶性通货膨胀导致魏玛共和国的垮台以及纳粹的崛起而带给德国和世界的巨大灾难，对通货膨胀始终深恶痛绝。所以，维护币值稳定是德国长期的和根本的大计，而经济增长等只是次要的目标。但是由于欧元区的扩大，以及为了防止个别大国操纵欧洲央行的风险，欧洲央行实行的是一人一票的简单多数决定的理事会制度。在这种制度下，在正常时期可能会是德国等主导着决策，但是在边缘国家陷入危机之时，切肤之痛会导致边缘国家与德国的利益分歧加大、在欧洲央行的纷争加剧，并使德国居于少数的地位，从而让德国承担着欧洲央行退守原则后的冒险行为的大部分风险。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原来被视为是欧洲央行行长当然人选的德国央行行长韦伯离开了欧洲央行，原欧洲央行经济学家斯塔克也从欧洲央行辞职。

  欧洲的债务危机还在持续，即使由于欧洲央行、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三驾马车”的救助，使得欧洲重债国暂时能喘口气，躲避了违约和脱离欧元区的风险，由于这种救助无法解决欧洲国家的经济结构矛盾和竞争力衰退的问题，欧洲的赤字和公共债务也无法得到根治，同时鉴于希腊曾强迫私人部门投资者减记超过70%的债权，重债国未来即使局势渐渐稳定，也难以得到国际私人部门投资者的青睐，那“三驾马车”这种给予重债国的借新债还旧债的把戏还得长期演下去。

  那样下去，欧洲央行在退守原则的路上将越走越远，自身承担的风险越走越大。有人预计，假如欧洲央行的MOT无上限购买债券计划全部实施，欧洲央行资产负债表规模可能扩大至4万亿欧元，具有很大的道德风险。欧洲央行的这种路子走下去，不排除德国与边缘国家最终公开分道扬镳。一旦走到这一步，欧洲央行的生存都会成为问号。（作者单位：东航国际金融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