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顶级金融家》

  ⊙汪晓波

  西格蒙德·沃伯格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陌生的。即便是对于那些比较关心西方经济金融的国人而言，恐怕也是如此。实在是沃伯格这个家族，少为人知。但倘若提及罗斯柴尔德家族，便立马有如雷贯耳之感了。罗斯柴尔德家族近年来在中国的高知名度，多少要归功于宋鸿兵的那本《货币战争》——虽然主流学界从不认可那本书。

  我得告诉大家的是，西格蒙德·沃伯格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尼尔·弗格森在《顶级金融家》一书中，以“伦敦金融城最杰出的天才”来形容他，称他为顶级金融机构的“卓越倡导者”。“在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造成的巨大灾难后，他以无与伦比的先见，看到了全球金融一体化的可能性。” 他还是经济制度转型的设计师，欧洲金融一体化的设计师之一。一句话，西格蒙德乃是当时欧洲金融界的顶级人才。

  顶级金融家未必都赫赫有名，名声从来不意味着一切。反过来说，一些名气不小的人，实际却不过是三、四流甚至是不入流的人物。金融家比之实业家，一般而言，会低调不少。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当然，也有例外。相比传主而言，《顶级金融家》这本传记的作者尼尔·弗格森倒是少年成名，且名副其实。尼尔·弗格森如今是英国的历史学大家，也是一位畅销书作家。他的不少著述，比如《货币崛起》、《罗斯柴尔德家族》、《文明》，以及《帝国》等，不仅在英语国家，也在华人读者中颇有影响。

  《顶级金融家》写了一个人，更写了一个时代。这个人，自然是西格蒙德，而“时代”，则指向西格蒙德背后的宏大背景。所以，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传记，与其说尼尔·弗格森试图在刻画一个金融家的生平，不如说，他是想借助这个人物的铺陈，展现一个时代的宏大画卷。

  西格蒙德是有故事的。正如他自己曾经所描述的，在某种程度上他“同时拥有多种人生”——是德国学者，是国际银行家，是犹太教信徒，出生在德国却不得不流亡他乡，成为英国公民。他还是个壮志未酬的政治家。他热爱德国文化，特别是热爱德国文学。各种不同的角色或区隔了他人生中的不同岁月，或叠加在一起，成为他挥之不去的个人烙印。

  精英人物的成长故事，向来为人所好奇。很多人喜欢在对他人人生经历的分享中，获得启发，产生感悟。对我而言，西格蒙德的故事最打动我的是他母亲对他的教育。尼尔·弗格森很坚决地写道：“是他母亲，只有他的母亲造就了他”。严格的责任感、完美主义、对警句的热爱，以及在价值观上对势利现象的蔑视，这都是西格蒙德从他母亲那里继承的品质。品质的重要性在西格蒙德身上显露无遗，一个人仅有学识、能力，而缺少必要的品质，往往难以走向事业的巅峰。

  西格蒙德也是个有背景的人，其姓氏透露了这位银行家出生于一个曾经相当成功的犹太金融家族，德国的沃伯格家族。一本以这个家族名字为书名的著作这样介绍这个家族：“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家族，它在诸多领域创造了奇迹，傲立于德国（后来还包括美国）犹太人的巅峰之上。它的成员皆是名噪一时的人物——德国最具影响力的私人银行之领袖、美联储的总设计师、三获诺贝尔奖提名的学界精英、捐助巴勒斯坦的大慈善家……然而，当纳粹反犹浊流袭来的时候，他们却脆弱得像一根稻草。”由此可以看出，西格蒙德的“顶级金融”人生，是有家族的深厚根基作为其后盾的。

  尼尔·弗格森写西格蒙德，当然要写他的个人成长经历，要写他的家族背景。但正如前文所说的，作者也是在写那个动荡而辉煌的时代。尼尔·弗格森是个有着庞大视野的历史学者。有人总结得好，“他所感兴趣的都是人类社会中超越国度和文化的现象——性、战争与国家实力，政治和经济的纽带，金融家对工业革命的影响，欧洲一体化，以及美国应该如何使用其超级实力。”也正是因为弗格森的个人写作兴趣与特色，《顶级金融家》读起来，颇为不像一般的传记作品。作者也试图在写人物本身，但读者看到的，更多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历史时段。

  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呢？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到魏玛共和国的没落，再到纳粹的上台，西格蒙德个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如果没有如此巨大的时代变局，西格蒙德或许作为犹太人，一辈子生活在德国，那会是个德国意义上的银行家。当然，他也有可能参与政治，成为政治家。尼尔·弗格森津津有味地叙述那段他极为熟悉也是极有兴趣的历史，他将他的主人公放在历史的钩沉中。

  也正是这样的命运转折，才有了西格蒙德在英国的流亡，才有了一位顶级金融家在不列颠的崛起。他由此成为欧洲债券市场之父，成为英国金融的“诊断师”，他推动着欧洲金融一体化的演进。他将经济实力和政治势力相结合，展现着令人惊异的个人魅力与高度的复杂性。

  尼尔·弗格森确实是个优秀的叙述者。他写活了一段历史，也写活了一个金融家的人生。他的写作让我相信，“银行家不一定声名远播，但他们至关重要。”